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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正百无聊赖地翻着《孙子兵法》,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后。”她搓了搓手,眼睛亮得宛若夜幕的星,“轻书,去库房里挑些宝贝送去永寿宫,告诉魏贵人,有本宫在,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要紧。”
而养心殿得到消息后,皇上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兴,他只淡淡问了一句:“皇后知道此事后,可高兴吗?”
“皇后高兴得不得了,流水似的给永寿宫送东西,对魏贵人殷切得很呢。”夏平安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后娘娘知道此事后也很高兴的,赶着就让人传消息去江南了,想来老夫人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那就好。”皇上垂眸低低地念了一句,便继续批奏折,“传旨,晋永寿宫贵人魏氏为嫔,赐封号令,提拔魏清泰为包衣佐领。”说完,他神思飘忽了一瞬,手中朱批顿在半空中,直到朱墨滴落才回过神来,“就这些了,去吧。”
“嗻。”夏平安应声退下,退到门口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皇上好像并没有很高兴。
夏平安脚步微微顿住,他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他的身影渐渐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合,不一样的是,世宗皇帝身边总有孝明宪皇后陪伴,而皇上,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夏日漫漫的阳光从窗户外折落近来,拉开一道长长的剪影,无声地诉说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与孤独。
天启二十一年春,令嫔生下公主和静,晋封令妃,而后接连生下皇长子永璐,和皇次女和恪,晋封令贵妃。
天启二十五年冬,令贵妃于圆明园生下皇次子永琰,隔一年,生皇三子,却因胎里不足而夭折。
时至天启三十年,皇上下令南巡,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行至江南。
江南好风景,更何况如今盛世太平,更是繁花似锦一般的景象,哪怕初到这日伴着微微细雨,也丝毫没有影响这副山水画卷之美。龙舟缓慢驶入江河,两岸皆是冒雨跪伏的官员,一片肃然无声,再往远处看,是密密麻麻跪迎的黎明百姓,温润的风夹杂着雨丝迎面而来,天地都笼罩进了温柔的水雾之中。
圣驾往行宫驻跸后,皇上微服去了采莲庄,不曾想太后一早就到了。
“弘昊来了,快坐。”甄嬛捧着酒盏慢慢地喝着,见皇上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忙招呼他落座,“哀家和容儿正说到你呢,可巧你就来了,快尝尝你额娘新酿的荔枝酒,外头买都买不到呢。”
皇上抿唇喝了一口,清甜中带着醇厚的酒香,一口便回味无穷,不禁将整一杯都喝了干净:“比额娘年前送进宫的青梅酒更清甜一些,难怪凤仪楼的生意那么红火。”
“多年不见,弘昊说话倒越发讨人喜欢了。”安陵容笑眯了眼睛,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听你皇额娘说,你近几年一直独宠魏氏,是个什么缘故?”
皇上垂眸不语,转着酒杯又喝了干净,过了许久才有些挫败地开口道:“魏氏是皇后千挑万选后送到儿子面前的人,宠她多一些,皇后也高兴多一些。”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安陵容发了好一会儿的愣,许久,她才明白过来,伸手轻轻摸了摸皇上的头,温声道:“你留不住她了,是吗?”
“额娘,我真的不能留她在身边吗?”皇上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安陵容,眼底是柔软的脆弱,“我可以什么都不求的,只求她能在我身边。”末了,他又低下头,闷闷地说道,“额娘,儿子真的很喜欢她。”
安陵容与甄嬛无声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叹气。
“第一次听到静姝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温婉娴静的姑娘,却没想到她竟是那般明烈潇洒,一身骑装纵马而去,拉弓射箭手到擒来,就像冬日里的一团火、夏日里的灼灼艳阳。”安陵容想起往事,不由会心一笑,“弘昊,我问你,你喜欢的是当年那个明艳的静姝,还是现在这个套在皇后枷锁里的静姝?”
皇上哑然,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但答案已然明了了。
“皇帝,既然留不住,就放她走吧,成全她,也是成全你对她的一番情意。”甄嬛也在一旁劝道,她在宫里日日都看着,纵使有昔年乌拉那拉宜修的恩怨在,她依然会感叹一句那拉静姝是个好孩子。
皇上泄气地坐在座位上,咬着酒杯闷闷地喝酒。
“叩叩。”
敲门声响起,皇后也是一身微服打扮,问过礼后紧张地看了一圈,见皇上已然醉倒趴在桌上,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果然在这儿。”
“弘昊喝醉了,留下住一晚吧。”安陵容笑盈盈地让莳萝去准备房间,“你既然来了,那就一道住下,打发个人回去说一声就是。”
“唉,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自然是要留宿的。”皇后却是摇了摇头,让人赶紧去准备醒酒汤,“额娘、皇额娘,西南传来急报,金川再起暴乱,四川总督阿尔泰不敌,已接连战败……”
“阿尔泰无用!”皇上顶着一抹酡红醉醺醺地醒过来,晃着脑袋摔在皇后怀里,“派……派傅恒去。”
“傅恒还在西北呢。”皇后拧着帕子给皇上擦脸,而后捧着他的脸认真说道,“弘昊,让我去吧。”
皇上猛地醒过神来,想也不想就要摇头,却被皇后用力地定住了脑袋。
“弘昊,我一定能赢,相信我。”皇后一字一顿地说道,眼底是热切的火光,“让我去,我想去。”
皇上抖着手,将皇后的手拉下来,而后用手掌包住她的手,深深地低下头:“好。”他最爱的姑娘想要展翅高飞,他不能做折断她翅膀的人。
皇后走了,她利落地剪去了她的长发,做一身男儿打扮,随着大军出发去了前线。
这一次的金川之战打得很是艰难,足足打了五年,死伤过万,耗银七千万两,终于在天启三十五年的秋天迎来了胜利。
而皇上也迎回了他心爱的皇后——一盒小小的骨灰。
“嘿,你是哪家的小郎君?竟生得这般好相貌,我叫静姝,小字飞鹰,你呢?”
“朕……咳,我叫弘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