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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免便有人捧高踩低。虽然不至于明里得罪王夫人,可王夫人院子里但凡有事儿,不出半日,定能传遍整个儿荣国府。
也是王夫人太过自大,总是觉得自己安排下的人必是对自己忠心的。因此薛姨妈与她说话的时候,也不曾避了人。不但金钏彩云等心腹人听见了,便是外头游廊上边儿喂鸟的小丫头子们也有听了个七七八八的。
其中就有一个名唤小雀儿的,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也是家生子儿。她的老娘与赵姨娘极好,听了这个话,有个不去告诉的?
瞅了个空子就跑去了赵姨娘的屋子,一五一十说了薛姨妈和王夫人的话。
赵姨娘什么性子?虽然不是正经的主子,可她能在王夫人眼皮子底下连着生了一儿一女,可见也还是有些个手段的。探春是她的亲闺女,从小在老太太那里养着,也颇得老太太的青眼。赵姨娘还指望着老太太能给探春寻个好归宿,往后带携带携贾环呢。嫁给薛家?除了银子多点儿,还有什么?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赵姨娘这个丫头出身的,比之王夫人要透彻一些。
当下赵姨娘就坐不住了,这事儿要是让太太办成了,往后探春一辈子都被王家的姐妹俩拿捏着!便是自己和贾环,也没了指望!
趁着贾政晚间到了她的屋子里的时候,先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一通,末了泣道:“若是太太看我不顺眼,只管把我发到庄子上就是了,我在没个二话!可三姑娘和环儿害着她什么了?还不是要叫她一声‘太太’?环儿是个小子,从小她就不喜,长到如今这么大,连个正经的丫头都没有!就是这样,我也不敢抱怨。可三姑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也是老爷的骨血。往日里绣方帕子都想着太太啊,从不敢有半点儿的不敬。太太她怎么就忍心要把她许给薛家的哥儿呐?难道太太不知道,薛家哥儿是为什么进京的?那都是能打死人命的啊”说到这里痛哭着倒在了床上,一条帕子掩着嘴,断断续续地叫着:“我苦命的儿啊”贾政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阴沉如锅底一般,随手掷下了一只瓷杯,怒道:“你号丧个什么?这事儿不是还没人说么?”
“就是没成才和老爷说!”赵姨娘一翻身坐了起来,擦擦眼泪过去抱住了贾政的胳膊,眼睛哭得红红肿肿。她伺候贾政这么多年,自问还是拿捏的住贾政的性子。见好就收,才是最上道。“老爷,求您,看在我在这屋子里熬油似的这么多年,就只三姑娘一个女儿,您您可不能应下薛家的亲事啊”说着,竟然一溜身儿跪了下去。
贾政被她这一哭一跪,心里的火气彻底上来了。赵姨娘生了两个孩子,在这府里也还是小心翼翼地,轻易也不敢挑事儿。贾环被王夫人不时地拘到佛堂里去抄佛经,却不让好生念书,这事儿他知道。碍于规矩,却是不干涉。毕竟,这宠妾灭妻的名声不好听。可是,探丫头一个女孩儿,哪里有往商贾人家聘的道理?没得辱没了贾家的名声!
怒气冲冲地推开赵姨娘,贾政大步往王夫人那里去了。
也不知道贾政如何说,王夫人又如何说,总之,一场大闹。闹到了连贾母都颤颤巍巍地从荣庆堂过来了,身后跟着迎春探春等人。
贾母手里的沉香木拐杖指着儿子儿媳妇,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头发都有点儿乱了,捂着脸呜呜哭道:“求老太太做主!”
“闭嘴!你这蠢妇愚妇!”贾政险些跳脚,指着她骂道“我怎么就修下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妇人!害了自己亲女儿不说,如今又来祸害庶女!我问你,薛家你那外甥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肖想探丫头?亏你能张开嘴应下!”
话一出口,贾母身后的探春脸色立时就变了。她茫然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贾政,忽然间泪水涔涔而下,疾步跑了出去。
迎春与惜春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愤怒。二太太怎么想的?把探春配给薛蟠?
也不顾的屋子里贾母贾政等人的脸色,姐妹俩忙忙地追了出去。贾母捂着胸口,好半天顺过了一口气,朝扶着她的鸳鸯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外头。
鸳鸯会意,忙出去嘱咐了几个丫头婆子跟着三春姐妹去了。
贾政看母亲气得脸色发白,身子晃悠,忙过去扶着她坐下,红着眼圈道:“都是儿子没有管教好这个妇人,让母亲生气了。”
“不怪你。”贾母摇摇手,王氏这个蠢货的错儿,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媳妇也是为了探丫头好啊!您看”王夫人话未说完,就被贾母打断了。
深吸了口气,贾母沉声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也不管你那妹子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只一句,探丫头的婚事,你不必枉费了心思。我心里早就看好了一个人,于探丫头是良配,于咱们府里乃至宝玉更是助力。”
看了一眼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王夫人,贾母眯了眯眼睛,当初,怎么就相中了她!
“我原想着,经历了娘娘那件事情,你也该有些长进。”贾母摇摇头“谁知道还是这般短浅!”
实在是懒怠跟这个儿媳妇说话了。环顾了一眼屋子里,因贾政在,这会子李纨和凤姐儿两个就没有过来,满屋里金钏儿彩云等,另有几个老婆子。
贾母阴沉沉道:“都把嘴给我闭好了!今晚上的事情若是有一言半语的传了出去,我不问是谁,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严惩!”
吓得满屋子丫头婆子忙都跪下了答应。
叫了贾政送了自己回到荣庆堂,贾母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啊,夫妻俩有多少事情不能关起门来说?叫你们这一闹,本来没影儿的事情,也要落下了口舌!”
贾政满脸惭色,低声道:“是儿子冲动了。”
端起鸳鸯送上来的茶水,贾母沉思了起来。
看看屋子里,只鸳鸯一个丫头,贾政问道:“母亲,您说探丫头的亲事,您看中了一个人?”
贾母眼皮儿略动,手只管慢慢地拨动茶水。良久,才轻声道:“你看你妹妹家的烨哥儿,如何?”
“烨哥儿?”贾政一皱眉。孩子是好孩子,又是聪明又是上进,在府里住着的时候跟自己也颇说得来。不过
“烨哥儿是林家的嫡长子,又有爵位又是有功名这探丫头的身份”
实在是低了些。更何况,还有上次元春俩眼一抹黑地给人家定了亲事的姐姐赐婚的糊涂账呢。
贾母摇摇头“这我也想过了。探丫头虽然是姨娘生的,却是在我跟前养大。改日,把她记到你太太的名下就是了——这也是大家子里常有的事情。烨哥儿年纪比探丫头小了一岁,却也不妨。不管怎么说,既是要娶亲,知根知底亲上做亲,总是好的。说不得,这事情得从长计议,决不能闹出上次娘娘那样的笑话来。”
“老太太说的是!”贾政高兴起来“我是极喜欢烨哥儿的,有出息!”
正是有出息,才适合做亲。
贾母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点子笑意“你妹妹走的早,我有心疼顾些她留下的孩子,却是有心无力。当初在咱们这里也受了委屈,后来又有你那混账老婆办的糊涂事。唉不说这个,等我好生想想罢。三丫头那里,你不必管了。我亲自去安抚罢。可怜见儿的孩子。”
贾政连连称是,又待了一会儿,看贾母再无别话,自辞了回去歇着。
这边儿贾母只觉得肋条处气的生疼,躺下去了令鸳鸯揉了半晌方才好些,到底也是翻来覆去地大半夜才睡着了。睡梦之中,犹自惦记着如何促成林烨与探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