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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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老家。因为是雨后，小巷依旧泥泞。遇到许多过去的熟人，邻居的大爷、大叔，容颜有些改变，但衣服依旧粗糙，骨子里还是掩藏不住岁月的辛劳和疲惫。也有陌生的面孔，多是一些青年，毕竟离开山村已经25年了，一茬新人已经长大了，他们虽然穿着有些时尚，但也掩盖不住固有的土气。我特意的去看了那条村西的小河，水不再流淌，但河的两岸却不是昔日的模样。没有了原来的开阔，满眼到处是垃圾，坑坑洼洼。

    虽然许多年来一直在城里过日子，虽然不再走乡间泥泞的小路，虽然每日里在机关上班下班，但我觉得我还是乡下人。我的祖辈、父辈原来都曾经在乡下生活过。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他们艰难的童年和青年。其实，在人世间，是先有了乡村，才后有了城市。许多人的根都在农村，都在乡下。不管现在你生活在多么有名的繁华的大都市，是在中国还是美国；无论你眼下在官场和商场上是多么的赫赫有名，是高官还是老板，若干年以前，若干代以前，你的祖辈或者父辈就是地地道道的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就是粗衣布衫、手脚粗大的农民。

    面朝黄土背朝天，曾是乡下人的写照。一张镢，一把锨，一把锄头，乡下人曾经一年四季的紧紧攥着它们。在炎炎的烈日下，在刺骨的寒风中。攥着它们，手上结了厚厚的老茧；攥着它们，脸上蒙了厚厚的尘土。攥着他们，经历了人生多少悲欢离合。这些，我在乡下生活的15年，耳闻目睹并有直接的感受。土里刨食，许多人一辈子就在田地艰难的劳作。汗水滴进土里，融入庄稼里，种麦子，种玉米，种地瓜年年月月，月月年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永远有干不完的活，永远有受不完的累，永远有日子里挥不去的贫穷。

    在老家西边的山坡上，有一处幽静的地方，那是一片墓地。三面环山，几棵松树和柿子树，或许已经活了有几百年。村里人死后，就埋在这里，埋在自己曾经翻过无数次的泥土里。我的奶奶就埋在那里。我不知道，这里曾埋过多少人，埋过村里多少男人和女人。但我觉得，这里的每一寸地下，都安息着一个山里人的灵魂。活着，在地里劳作；死后，在地里长眠。贫瘠的泥土里，沉淀了多少平凡的人生。

    走出这片土地，离开这片泥土，曾是许多出生在这里的人梦想。为了这个梦想，父母供着孩子拼命的读书，倾尽所有的财力；为了这个梦想，许多人用尽在外面的关系，像在寻找救命的稻草；为了这个梦想，有人打起行李毅然走出山村，不再留恋和回头。我是靠着一张考卷，离开了这里。一晃就是20多年，从少年走到中年。有一首歌里唱到，外面的生活很精彩，外面的生活很无奈。

    也许，我比起同龄的村里人，有许多不同，日子也比一些人过的舒适。但是，骨子里我还是乡下人。一些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至今没有改变。思想里记忆最深的，还是童年时那些贫穷的日子里的细枝末节。感觉最亲切的，还是碰到少年时一起读书的朋友。人生毕竟是简单的，有限的，渺小的。许多人的生命毕竟是平凡的、普通的。比起还在泥土里刨食的山里人，活的轻松些，滋润些，仅此而已。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别人，对于历史和时间，你不会有更大更多的意义。

    我是一个在城里生活的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