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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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非人之子，谁无慈母恩。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岁月的沧桑就在这不经意间渐渐爬上了母亲的额头。面对那斑斑白发，敲打这深情文字，我只陷入了对母亲的一生的追忆。

    我母亲18岁时就嫁给了父亲，为他生养了我们6个孩子，然后就开始了她的一生操劳。一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离开过我们江西半步。小时候，还只说是因为家里穷，没那条件。可是当我们也终于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之后，她却仍然固守着这片故土，不愿意离开，又对我们说：“放心不下啊。家里还有老的老，小的小，叫我怎么离得开啊！”然后又开始数落起我们姐弟之间或大或小的家庭困难来，总之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使她放心的下。我们只有无奈的摇头，毕竟还是父亲理解她。对我们说道：“你们就别再操那个心了，你妈她就这脾气。她哪也不会去的。你妈舍不得花钱啊！”我们无语了。

    母亲打小就极能干，做闺女时就敢上树捕蝉、下河捞虾。那时外公家虽然还是贫农成分，家里伙食却总离不了荤腥，多半都是我母亲的功劳。刚嫁给我父亲那阵，为了贴补家用，每年夏天，外头太阳正毒，她却满不在乎，只随便在头上搭块毛巾，背一竹篓就出了门。下田捉黄鳝那是最擅长的事，赤了脚，在混水里趟趟，那黄鳝便窜出来游弋。她便弯了腰，中指向前，食指、无名指在后，三个手指看准了一掐，那是必中的绝杀。老虎钳子一般紧紧夹住，再不松开，然后轻巧的身后一甩就进了竹篓。动作之熟练，敏捷，叫人赞叹不已。一个中午，弄个十好几斤那是常事。我家的生活质量也因此而得到了大大的提高。现而今，农田的黄鳝渐渐稀少，我们兄妹还时常开玩笑说是因为母亲当年那绝招太厉害，才使它畏惧不出的。直到今天，我有时市场上买来黄鳝，自己洗剖时曾经试图学习母亲那手指一夹，仍然是滑不溜手，无法抓牢。生气之下只有奋力一甩，将其击晕方能如愿。于是又总想起母亲昔日那洒脱一招。

    夏天过后，黄鳝一般再难寻觅踪迹，而母亲却是总有她的方法。或者是像别的男人一样一个人爬上正在行进中的火车搭个顺风车，去附近的县城贩卖一些便宜的甘蔗啊，猪饲料什么的，然后运回家出售以换取一些微薄利润；或者索性就自己买些原材料，自己加工做些食品，然后摆摊叫卖。

    母亲的手也巧，嘴又甜，生意一般总好。卖甘蔗时还练就了一手好刀法，一米多长的甘蔗能够用刀背顶住，然后猛地反手劈下，一刀到底，登时两半，单就这一招就能够使人为之瞠目结舌了。我那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等母亲和别人比赛拿刀劈这甘蔗，看谁一刀下去劈的甘蔗长度更长，然后我就可以捡来大嚼一通了。她所做的食物也好吃。那是我们江西的一种特色小吃——名叫凉粉。买来面粉加水煮沸，然后加点别的佐料，等它凝固。第二天天明时也就凝结成块了，再拿刀切成片状，冲上凉开水，加点白砂糖，有时还有小冰块。那清凉，那甘甜直沁心脾。一碗吃下去是远远不够的，有时这碗还没吃完就已经在嚷着再来一碗了。价格又便宜，满满一大碗也不过是五毛钱而已，还比不上一根冰棍的价钱。可就是这小小的五毛钱，帮助我们6姐弟幸福的成长着，几乎没吃什么太多的苦头。我们的家就这样被我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

    母亲还会酿酒，每年冬天，便是她最繁忙的日子了。秋分才过，她便早早的置备下了许多的糯米，等冬天一到，就把它们蒸熟，发酵，烧制。米酒甜，白酒香，这都是母亲的拿手绝活。为此，每年总有人来上门求购，或者是请我母亲外出帮忙酿制。这个时间她就开始忙不开交了，往往是才凌晨2、3点钟就已经起床，半夜还在忙碌。母亲人缘也好，外人还收取一点费用，亲戚、邻居一般就免了，只说一年也就这么一次，难得啊！可是就这么个难得，却一难得就是十几年，而且亲戚，邻居为数众多，母亲每年也因此而要付出太多的辛劳。而我们唯一能够帮得上忙的只是偶尔帮她在灶下塞上一两把柴火而已。母亲从别人那收获而来的也只有几句感激，或者是一些自家种的蔬菜，可是她却很知足。

    也许是和父亲同床共枕许多年的缘故吧，母亲的秉性越来越像父亲了，待人和善、遇事从容，就连那睡觉的鼾声也学了个十足。两人入睡之后，那鼾声就开始比赛，此起彼伏，响声雷动。多少年下来，我们也渐渐习惯。母亲她是没文化的，你要是问她什么叫做幸福，她肯定答不上来。可是每次当我听到他们的鼾声时，我真觉得这也就是二老的最大幸福了。几十年的光阴就这样在她们的鼾声里飞逝着，一转眼，母亲嫁给父亲已经42年。今年恰逢母亲60大寿，我们问她：“妈，我们给您好好庆祝一下，好不好？”她却仍然是摆摆手说：“不浪费，不浪费。年年生日还不都是一样的过。还整这名堂干什么？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啊！”然后她还回她的房间，打她的呼噜。我父亲则微笑着对我们说：“有你们这句话，你妈就已经很高兴了。她就这脾气。”

    夜渐深，周围的世界愈发地静谧，惟有母亲的鼾声依旧洞穿墙壁传了过来，这鼾声，听上去却是如此的亲切，正如她那在我幼年时抚摸我头顶之手，温暖而湿润。

    后记：再过几天就又是母亲节了。身边朋友都在准备着给母亲的礼物。我却有点茫然了，实在想不出来可以拿点什么东西来奉献给她——我最伟大的母亲。只好敲打下这些文字，以表对母亲的拳拳爱戴之万一。只是我原本以为可以借这点文字来表达出自己对母亲的深深爱意的，可是当自己真正敲打完这键盘以后才发现这爱是我所永远不能够用任何语言文字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