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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士卒们松口气,却见李鸣珂细腰一折,飞至众人头顶,镖师们与她心意相通,无须一声招呼,立刻翻滚下马。
下一刻,李鸣珂的身躯凌空倒转,头下脚上坠入人群之中,急转如轮,刀锋横扫,恍若流星飒沓而过,不等惨叫出口,喉间已是皮开肉绽,刹那间鲜血飞溅,将她一身绛红衣衫染得如血一般红,如血一般烈!
“扑通”之声接连而起,马背上的七八人猝不及防就被李鸣珂割了喉,当即翻倒下来,其余落地的人惊觉不妙,立刻就要掏出信号烟花,蓄势已久的二三十名镖师却是一拥而上,将他们斩于乱刀之下。
振臂一挥,点翠刀上飞出血花朵朵,李鸣珂双脚落地,第一时间去看那被飞箭射落的引路人,可惜他伤势太重,已是气绝身亡。
她目光一黯,镖师们行动有序地灭掉剩余活口,这才凝神看向四周,那无孔不入的箭雨已经停下,一队人从四下隐蔽处走出,约莫十七八个,领头的果然是方敬。
他向李鸣珂一拱手,沉声道:“多谢镖局诸位仗义相助。”
找到方敬,李鸣珂心下一松,旋即眉头紧锁,直言道:“萧正风亲自率人攻山,外头还有五六百披甲精兵把守,凭你们这点人是无法强闯出去的!方掌事的,你听我一句劝,快些换上这些人的衣甲,避开其他人,取近道朝南麓去,佯装是中了埋伏的伤兵,刘护法在那里把守,他会给你们放行,只要能蒙混过去——”
这法子是搏运气,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方敬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一暖,神色也缓和下来,道:“李大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李鸣珂急道:“心领算什么?你们逃出这里,能多活几个人也好,你儿子快要成亲了,他已没……”
说到此处,她脸色微变,陡然闭了嘴。
方敬至今不知道冤鬼路的事情,只从昭衍口中听说过儿子将要成家的喜讯,既是老怀安慰,又觉怅然失落,道:“他早两年就没了我这个爹,只当我死了便是,也好不被我牵累,左右有他娘在呢。”
李鸣珂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当下不是说私事的时候,方敬带着手下十几个弟兄利落地扒下死人衣甲换上,对李鸣珂道:“李大小姐,你故意将这队人马葬送在此,事后恐怕要受追究,须得做好准备。”
李鸣珂回过神来,不敢看方敬的脸,低声道:“我晓得怎样善后,你们快走吧。”
方敬却道:“还要劳烦李大小姐一件事。”
“你尽管说。”
“请你转告刘护法一声,待到阵前相见时,莫要假装不认识我,更不要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不等李鸣珂变脸出声,方敬已翻身上马,带领弟兄们扬鞭绝尘而去。
李鸣珂连忙紧追过去,却只见到黄沙飞扬,快马绝踪。
她心里猝然涌上了不祥的预感,也不知是否沙子迷了眼,陡然落下泪来。
女人的预感向来很是准确。
方敬一行人离开低洼地不久,便被另一队人牢牢盯上了。
萧正风虽有些刚愎自用,但不是一味逞能之辈,他固然调来了一千精兵,可不曾带过兵,于是在冲进腹地之前,他果断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同行的千总,命其领兵继续扫荡,自个儿弃了马,带着二十名地支暗卫绕行向后,埋伏在了往南的必经之地上。
感觉到大地传来隐约的震颤,眺望到前方扬起的尘沙,萧正风伏在略高的山坡上,果然看见一小队人马风驰电掣地朝南麓赶去,面上不由一喜,心里暗道:“又让那老狐狸料中了!”
原来,在连夜制定了大举攻山的章程后,冯墨生为考虑周全,又与萧正风谈论起那姓方的匪首来——
“老朽此番未能亲眼见到匪首,却可通过夜袭营地之事揣度一二。此人麾下有不法之徒数百人,聚集两载而不出纰漏,哪怕经历如此大变,云岭山内仍是他的一言堂,不仅其背后势力庞大堪为震慑,亦足见他城府不浅手段老辣!如此人物不会看不清事态,在发现老朽出山时就该料到云岭山即将面对重兵围剿的后果,以其抛弃伤员任人戕害的行径来看,这厮是个当机立断的冷血之人,待到山门被破,绝不会负隅顽抗,趁乱出逃方为上策……萧楼主若要擒住匪首,不如入山之后避开耳目,率领一支心腹暗卫悄然折返,埋伏于出入紧要之地,定能有所收获!”
萧正风虽已对冯墨生心生不喜,但是双方合作数载,这老狐狸堪称算无遗策,何况他这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萧正风深以为然,遂从善如流,今日才会安排刘一手扼守南麓通道。
有数百名精兵待战在外,萧正风不怕重蹈覆辙,只要冯墨生预判的贼兵果真出现,而刘一手将其放行,无论他是否看破贼情,皆能以贼党同罪论处,这才叫做一网打尽!
萧正风向后打了个手势,二十名暗卫都不曾轻举妄动,直到最后一骑从下方飞驰而过,他们才从隐蔽处站起身来,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然而,事情发展出乎了萧正风的意料。
这一行人自西而来,向南而去,路过萧正风特意选定的山隘时,距离南麓通道只剩下不到十五里路程,结果他们绕过了隘口,却是向东疾奔。
纵然是轻功再好,也不可与骏马的耐力相较,萧正风察觉事情有异,果断下令缓行,沿着马蹄痕迹追踪过去,发现这些人竟是进了一处裂谷。
地崩之后,云岭山内多处山峦崩裂,有几处足以让人马通行,只是萧正风早早派人勘察过附近地貌,知道东麓尽头乃是一道高绝险峻的深涧,人若是跳下去,在接触水面的刹那就会脏腑尽碎而亡,必定十死无生。
因此,萧正风虽派了人在下游看着,却没想过这些贼子真会试图从这里逃走。
他犹豫了片刻,想到那领头之人八成就是贼首,云岭山的秘密都藏在此人腹中,终是将心一横,挥手下令入内。
这一带近水,裂谷下的山道不仅狭窄,更是阴暗潮湿,好在暗卫们最是精于此道,轻易便从枯叶烂泥中辨识出马蹄印,果真是一路向前。
事已至此,萧正风唯有率人跟上,却不料行至中段之际,上方忽然传来轰隆之声,伴有碎石坠落而下,他心头一跳,抬头只见两边夹壁上竟有大石摇摇欲坠,旁边隐约可见人影推动!
马蹄向前方,马上人却未必在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一瞬间,萧正风意识到自己中了诱敌之计,同时有一个巨大的疑窦在心里升起——自己的行动全程保密,蛰伏的山隘更是冯墨生经过再三思量才在地图上圈定而出,这些贼子怎么会知道他在那里,故意打马而过?
他来不及多想,上方巨响轰隆,两块足有人高的大石同时坠落,向着底下的人呼啸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