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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对,她壮着胆子混在人群里,一起去了那座院落前,果然看到院门紧闭,江夫人嫁给方怀远这些年虽不插手武林盟事务,但她毕竟是当家主母,一眼就认出门板下方那几道潦草划痕实为暗号,意思是“危”。
发现了这点,江夫人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回到面馆,一边等江平潮和展煜,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沉香镇里日渐诡谲紧张的局势都被江夫人看在眼中,她知道自己来晚一步,栖凰山必定出了大事,却又无可奈何,心绪激荡下病症发作也越来越频繁,到了如今已不得不用重药。
再等一日。
江夫人在心里暗道:“我已等了七天,最多再等一日,明天里长要组织一批人上山求助,我不可放过这个机会。”
打定主意,江夫人用布巾擦去汗水,又用炭粉重新涂过脸,这才回到大堂继续算账。
半天时光很快过去,掌柜的见她神情恹恹,终是可怜一个女人独自讨生活,亲自去后厨做了碗鸡蛋面,江夫人委实没有食欲,又不忍拂了他好意,正为难时忽听门外的小二叫道:“走走走,这里不是乞丐能进来的地方,快走。”
江夫人与掌柜的俱是一愣,二人出门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踟躇着站在门口,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十分落魄。
这两年世道不好,掌柜的见过不少来沉香镇求活路的流民,他是个心善的人,便将小二喝住,道:“你去后厨拿些馒头来。”
小二嘟囔着去了,掌柜的正要与这男子说两句话,却不想身后陡然传出一道颤音:“平——我的儿,是你吗?”
掌柜的一惊,回头只见江夫人奔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男子面前,双手拨开他的乱发,仔细辨认那张脏兮兮的脸庞,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呜咽声一起,任小二如何推搡也跟木偶一样的男子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他手足无措地拥住江夫人的肩膀,嘴唇翕动了几下,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这……余娘子,这是你失散的儿子?”
掌柜的回过神来,连忙出声询问,江夫人以手拭泪道:“是,他是我儿,他……他受了苦,可否劳烦掌柜的通融一二,让我带他进去好生说说话?”
“当然,应该的!”掌柜的唏嘘不已,“好歹是找到了,快些收了眼泪吧。”
江夫人死死抓着男子的手腕,这人也由她拉扯,她将那碗鸡蛋面推给他吃了,这才将人带回自己的屋里,把门窗都关好之后,用布巾沾了水给他擦拭头脸。
素白的布巾一抹过后就变得乌黑,江夫人这才看出这些污垢里还有不少凝固了的血,她看得心惊胆战,鼻子又是一酸,好不容易将人收拾干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平潮,你还好么?”
这个行尸走肉般的落魄男子,赫然是她久候多日的江平潮。
江平潮仍是木讷的样子,直到江夫人轻声唤了他好几遍,他才浑身一颤,仿佛终于从噩梦里惊醒过来,伸手抱住了江夫人,把头埋在她肩上,虽是一声不吭,眼泪却逐渐濡湿了衣衫。
从小到大,江平潮都性子要强,尤其在他生母过世之后,江夫人再没见他哭成这样,顿时也红了眼眶,如母亲一样轻拍他的背脊,压抑着自己的哽咽,勉强撑起了一根主心骨,道:“平潮你莫哭,你已找到姑母了,一路上的坎儿都被你迈过去了,你莫哭。”
“……没有。”
江夫人怔了怔:“你说什么?”
“我……没有……”江平潮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我没有……展煜他……”
原本只见到他一人寻来,江夫人心里已有了不祥的预感,此时见他这般模样提及展煜,一颗心直往下沉。
她强行把江平潮推开,逼他正视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清楚,煜儿他如何了?”
“他……”
江平潮双目无神地望着她,嘴唇张合了好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我不知道……悬崖下,我昏过去了……挂在树上,他、他不见了。”
江夫人脸上骤然一空。
她害怕抓疼了江平潮,死死扣着自己的掌心,将这短短一句话反复咀嚼了几次,越想越是惶恐,一张脸却跟死人一样没了表情。
江夫人知道江平潮已不堪重负,自己万不能再有一点慌张,她用力一咬舌尖,血腥味充斥在嘴里,疼痛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半晌,她气若游丝般吐出三个字:“说清楚。”
江平潮此时慢慢缓过了神来,他不敢看江夫人,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那天,我们驾着马车冲出城门,很快甩掉了追兵,进入了山林里,没想到会遇见补天宗的尹湄……”
他的声音很轻,江夫人须得屏气凝神才能勉强听清楚,她看着江平潮麻木了的脸庞,心里一揪一揪地疼,熟悉的窒息感又席卷而来,几乎让她难以呼吸。
“……我没看到陷阱,他提醒我时已来不及了,马车一下就被炸翻,我们被震飞了出去,前面是悬崖……”
他喃喃自语般说着,到这里时顿了一下,道:“坠崖的时候,我昏了过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抓住他,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挂在半山腰的一棵树上,我……没有找到他。”
江夫人眼前一黑。
她险些从炕边滑倒下去,好在是强撑住了,江平潮察觉不对,连忙将她扶住,连声道:“姑母、姑母你怎样了?”
他已是紧绷到了极致,此时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找来了药瓶,却在对上江夫人的眼神时双手一抖,差点把药摔在了地上。
江平潮向来是坦坦荡荡的男子汉,这一回却连正视江夫人的眼睛也不敢。
他低下了头,浑身僵硬如一具站着的尸体。
江夫人捂着心口看了他很久,她整张脸都涨起不正常的血色,嘴唇已乌得发紫,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许多话涌到了嘴边,她想要当面问出口,想要如刚才那样强迫江平潮看着自己。
可她目光下移,看到了江平潮疤痕斑驳的双手,所有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梗得她心口又堵又疼。
最终,江夫人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哆嗦着手从江平潮的掌心取过药,仰头吞了下去,和着眼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