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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你身为朝廷中人,还是在此看着吧!”
陈朔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木,道:“方怀远涉嫌谋逆,本官有权处置他,还是说武林盟要包庇逆贼?”
小老头眉头紧皱,其他本欲出头的长老和管事也不敢贸然开口,唯独刘一手出声道:“陈大人,可否容在下问上阿木几句话?”
陈朔冷笑道:“你能让哑巴开口说话?”
刘一手寸步不让地道:“就算是刑部审理犯人,也得要个口供罪状,莫非陈大人不敢?”
陈朔道:“好,本官且看你能问出什么来!”
场下千百人,大半是武林盟的弟子,方怀远救人失利,听到变故又起,他提剑转身迈上台阶,众暗卫有心要拦,反被其他人挡住,周绛云道了一声“有趣”,也带着方咏雩跟上。
这一下,三方总算齐聚了。
有了周绛云在旁压阵,陈朔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也不吝让人将阿木的镣铐取下,刘一手忙将他双臂骨节推回,沉声问道:“阿木,六月十三那晚你在哪处?唐大人是否为你所杀?”
到了此时此刻,阿木竟然还在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去,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看得人不寒而栗。
刘一手在他耳边连问了三遍,阿木却是浑身颤抖起来,越抖越笑,越笑越抖得厉害,几乎跪立不住,身体猛地软下,直向一侧倒去。
“阿木!”
刘一手连忙伸手去扶,可惜为时已晚,只见阿木仰倒在地,七孔流血,已是不活。
“死、死了?”
“怎么回事——”
“七孔流血,是毒发而死啊!”
“谁下的毒,还是他自己服毒?”
“……”
被指认的凶手当场暴毙,所有人都惊愕无比,既觉得古怪异常,又忍不住背生寒意。
陈朔快走两步去探阿木的脉搏,又掰开他的嘴,从中生生拔下一颗牙,只见上面满是乌血,怒道:“服毒自尽,死无对证,方盟主好辣的手啊!”
这一回,众人都看向了方怀远。
若说先前,大部分人只当陈朔是在污蔑构陷,此时见到阿木服毒自尽,信念不由得动摇起来。
一个无亲无戚的哑巴,若不是受了方怀远指使,他肯为谁用命?
莫提旁人,即便是刘一手也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他怔怔地看着方怀远,却见对方仍看着阿木的尸体出神。
阿木死时脸上还带着那诡异的笑容,可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方怀远,似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惜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不是自尽的。”
一道声音突然传了出来,众人俱是一惊,连忙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两道人影从廊下绕出,右边那人赫然是海天帮大小姐江烟萝,她搀扶着一位满面病容的憔悴妇人,刚才那话正是出自妇人之口。
如行尸走肉般任周绛云拉扯的方咏雩,在见到这妇人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张口想要呼喊什么,可惜他穴道受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因着武林大会,在场许多人见过江烟萝,却少有人认得这妇人,寥寥几个只觉得眼熟,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惊呼道:“是盟主夫人啊!”
江夫人无暇顾及这些吵嚷之声,她在江烟萝的搀扶下走上前来,看到方怀远左手的毒伤,忧心道:“夫君……”
方怀远叹了口气,打断她道:“我说了,你不该来。”
“你跟咏雩都在这里,我怎能不来?”
江夫人苦笑摇头,目光转向方咏雩,见他还好好活着,胸中一股郁气总算松了出来,再一看站在他身边的周绛云,心口又开始作痛。
她不敢多看,忙将视线投向阿木的尸体,道:“这个人,不是服毒自尽。”
陈朔森然道:“江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江夫人指着他手里那枚牙齿,道:“这颗牙上有毒囊残留,阿木的确是咬破了它才会七孔流血而死,可若是细看,毒囊在表而不在内,与寻常的口中藏毒之法大相径庭,与其说是阿木自己藏了毒囊,倒不如说这毒囊是被人强行塞进他嘴里的!”
刹那间,满座俱惊!
能在江湖上混的都不会是傻子,众人立刻想到阿木被押上来时的狼狈模样,再看那双才被刘一手复位关节的手臂,猛地明白了什么。
“他是被人按住四肢,强行塞了毒囊进嘴里!”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众人都喧哗起来,继而又有人提出质疑道:“就算被人塞了毒,只要他不用力去咬,谁还能逼他不成?”
“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又一道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江平潮拎着一具尸体翻过墙头,几个起落就到了台阶之上。
惊变连连,许多人已是应接不暇,下意识地朝那尸体看去,只见是个伙夫打扮的瘦小男人,胸膛中刀,血已流干。
有人认出了他来,惊道:“这不是宋厨子吗?”
栖凰山有三峰,每峰各设了一处厨房,掌厨都是方怀远信得过的人,而宋厨子只是帮厨,负责采买柴米油盐等杂事,有时也负责送饭,今儿还有人从他手里接过早食,没想到这会儿他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被江平潮从擎天峰一路提溜过来。
“武林盟刚成立时,曾经出过掌厨被外人收买后在饭食里下毒的事情,从那以后就改了规矩,大家都吃一锅饭,送出去的饭食也不会特意标注,于是除了送饭的人,谁也不知道哪份饭食是送给谁的。”江夫人看向宋厨子的尸体,“这个人会些粗浅轻功,于是专门负责上山顶给阿木送饭,算与阿木接触最多的人,在昨天傍晚也送过一次,而后就有了陈大人你率领手下抓人的事情。”
陈朔眼眸微眯:“那又如何?”
“如何?”江平潮冷笑,一刀向尸体大腿刺去,将裤子割破,露出了大腿内侧,一道水纹刺青赫然显露出来!
全场一片死寂!
江平潮怒道:“他是你们听雨阁埋下的暗桩,奉你的命令在阿木饭食里下了毒,你还有脸问如何?”
大腿上的水纹刺青是听雨阁暗卫独门标志,江湖上人尽皆知,江平潮不信陈朔还能抵赖。
可惜他到底是年轻,太低估这些老油条的脸皮。
“宋厨子是本官的人没错。”
面对指控,陈朔不慌不乱地道:“听雨阁有监察江湖各方势力的权责,只要尔等问心无愧,还怕什么隔墙有耳?本官只是在查出真凶身份后,为保万无一失,让他在阿木的饭食里下了些麻药,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罢了。”
江平潮没料到他会如此狡辩,气得睚眦欲裂,正要痛骂出口,肩膀却被江夫人轻轻拍了拍。
“那不是麻药。”江夫人沉声道,“此人死前已经招了,你让他下的是蛊毒,蛊毒发作时,阿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才会一直笑……那不是笑,是他在试图控制住牙齿的咬合,他不想死。”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推开江烟萝,亲手将阿木尸体的嘴巴掰到最大,面朝众人。
这张嘴里,入眼是一片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地方。
“倘若是决心服毒自尽,只要用力咬破嘴里的毒囊,便可静待毒发身亡,而此人的唇肉、舌头乃至口腔都有多处咬痕,其中几处还有反复撕咬的痕迹,足可证明我的话。”
江夫人向来是温柔似水的女子,今日却破天荒的强硬。
她将阿木的尸身放下,抬手指向陈朔,一字一顿地道:“杀害唐大人的凶手是阿木,可操控他犯案、害他丧命的真凶不是我夫君,而是你们听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