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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仍不罢休,只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就是对方想要的结果。
今日圣驾亲临,庆安侯府内外都有禁军暗卫严防死守,刺客要想带着永安帝顺利逃走,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让他们主动将这张天罗地网撕开口子。
生死关头,人的一切反应全凭本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有人互相搀扶,有人你推我搡,有人呆若木鸡,更有人即将跑出院门。
“咻——”
一道白芒乍现,奔跑中的人猝然摔了个头破血流,回头看去原是一根银簪子穿透衣摆钉入地砖,这才将自个儿绊倒。惊恐之下,这人正要破口大骂,第二根银簪破空而至,擦着他的脖颈过去,深深没入墙中。
簪子是殷令仪的,却不是由她出手。
殷令仪抬手抚着发髻上仅剩一支的银簪子,怔然看向身边的萧正则,只听其沉声道:“找回陛下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侯府,违者以刺客同党罪名论处,本座有权将之就地正法。”
听雨阁现任阁主萧正则,自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一派不温不火的模样,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疾言厉色,可那钉入坚石的两支银簪子却比世上任何一句话都要沉重可怕。
四散欲逃的人群不得不止步原地,他们愤怒,他们恐惧,但他们不敢反驳。
反倒是殷令仪开口道:“若是贼人狗急跳墙,应当如何?”
萧正则看了她一眼,对众人道:“对方既已暴露后手,势必惊动禁卫军,听雨阁的密探暗卫也将尽快扫除府内隐患,请诸位在此安心等候,莫要中了刺客圈套反受其害。”
所有人面面相觑,张尚书皱眉道:“不知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萧正则神色冷肃,一字一顿地道,“在这京城,没有人能逃出听雨阁的搜捕。”
“多久?”
“两个时辰。”
“若有闪失呢?”
“自当是君危臣死。”萧正则冷睨众人,“陛下若有个好歹,我愿受千刀万剐,却不知诸位大人是否有忠君死节之心?”
那自然是有的。
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说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殷令仪最是果决,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庭中石凳上,对萧正则道:“我就在此静待萧阁主佳音,提刺客人头来见!”
萧正则面上如冰雪般肃杀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不复多言,转头对萧正风道:“你随我一同,即刻搜府!”
值此关头,萧正风自无二话,萧正则又点了一名御前侍卫并一名萧家族老,一行四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这处庭院。
“你准备从哪里开始搜查?”
走在萧正则身边,萧正风神情严肃地询问详细,他们走得极快,御前侍卫还好,那族老已近花甲之年,平日里养尊处优,疾走几步便要喘息粗重,也不知萧正则为何执意要带上他。
萧正则并不作答,他甚至没有去往瑞庆堂正厅召集府上人手,而是带着这三人穿过长廊往后院走去。
众所周知,后院多为妇孺居处,乃是大户人家不容外客踏足之地,更别说少夫人张氏正在其中休息。见此,萧正风神色一冷,横臂挡在了院门前,咬牙道:“萧正则你没规没矩,往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刺客还能把陛下藏在我夫人院中?”
“找不到的。”
木瓦阴影下,萧正则面若凝霜,他漠然看着萧正风,道:“不仅是这里,即便将侯府翻个底朝天,也不能找到刺客和陛下。”
侍卫与族老脸色皆变!
萧正风一愣,旋即怒道:“‘事发不久,刺客来不及逃出侯府’,这话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萧正则,你是在耍我,还是在耍诸位大臣?事关陛下安危,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下方突起劲风,竟是萧正则一脚朝他膝盖踢来!
萧正风大惊,忙侧身闪躲,却忘了自己今已非昨,没了内力支撑的身躯跟不上反应,脚下才挪开半步,膝盖已被踢了个正着,只听一道清脆裂响,腿骨应声而断,当即便是钻心之痛骤然袭来,令他眼前发黑,脚下也要软倒。
然而,萧正风没有倒下,他用左手抓住了门上铜环勉强支身,右手在腰间一抹,竟抽出了一把匕首,随着倾身向前扑去之势,匕首直向萧正则眼窝刺去,刀锋映光泛绿,无疑淬了剧毒!
可惜他终究不够快。
刀尖刺眼之前,萧正则已擒住了萧正风的手腕,脚下再度踢出,这回正中腰腹,使其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连人带门砸进了院里!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身后两人甚至未能回神!
“咳咳……”
萧正风吐出一大口鲜血,兀自咳嗽不止,眼看着萧正则踏步而入,他嘶声叫道:“给我动手,杀了他!”
无人应声。
他这才发现,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安静得令人心悸。
“你想让谁动手?”萧正则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家的护院,还是……紫电楼里那些死忠于你的人?”
萧正则紧紧握着匕首,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好使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可他右腿髌骨已碎,动一下都疼得钻心,眼看着是再起不能了。
直到此刻,那族老才如梦初醒,脸色青白地跟进院里,连声道:“正、正则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你有话好说,怎、怎么能对正风下这般重手呢?”
萧正则没有看他,只冷冷盯着萧正风道:“你将灵堂设在瑞庆堂偏厅,是因那里有一道暗门,可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瑞庆堂,而后趁着外院大乱,这厢未能及时做出应对,刺客便能在内奸帮助下悄无声息地逃出侯府。”
这话出口,族老浑身巨震,侍卫亦脸色一变,立刻拔刀出鞘指向萧正风,却也刻意远离了萧正则,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萧正风吐了口血沫,冷笑道:“野种,你想杀我就杀,左右你觊觎我的位置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何必编出这等罪行来诬陷我?”
他凛然不惧,倒让其余两人都忐忑起来,却听萧正则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该进棺材的人是你,你才该死, 你早就该死了!”萧正风厉声道,“你身为听雨阁之主,担负护驾重任,却是百密一疏,在众目睽睽下弄丢了皇上!萧正则,你是何等刚愎自用,敢当众立下两个时辰的生死状,你要是找不回皇上、抓不到刺客,你就罪及凌迟!太后……太后也保不住你,你该死了!”
“那倒未必,在下看萧阁主生得眉高眼明人中长,合该是长寿相。”
戏谑话语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四个人都看了过去,只见少夫人张氏怀抱幼子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她衣发整齐完好,身上不见外伤,连怀里的孩子也没有惊醒,依旧睡得香甜。
在她背后,一身玄衣劲装的昭衍支伞而立,笑容满面。
他这副皮相实在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俊美风流,本该是令人见之欣喜的模样,那族老却似撞了鬼般惊恐后退,侍卫更是将手里的刀锋转向,浑身紧绷起来。
血。
他面如玉圭,双手也干干净净,却有一缕缕猩红血线沿着伞面流淌下来,染红了那片地砖。
萧正风提前布置在此看守妻儿的四名紫电楼暗卫,早已变成了四个死人,胡乱堆放在墙角灌木丛里,看不清楚尸体模样,却能闻见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昭、衍——”
惊愕过后,莫大的愤怒与恐怖一同席卷上来,萧正风死死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哑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昭衍“咦”了一声,混不吝般笑了起来:“瞧您这话说的,腿长在我自个儿身上,到哪儿去不得?还是说,您认为我现在应该在哪里?”
萧正风一时语塞,眼里的毒汁却好似要夺眶而出。
“我是来给您送礼的……哦,也不仅是给您,萧阁主见了必定欢喜。”
昭衍抬手一翻,伞上残留的血水都被他甩飞,伞面又恢复了素白如雪,只见他将藏锋挂回背后,转身走向了那片血腥弥漫的灌木丛。
里面有六具尸体,以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大活人。
他还活着,却已经在死人堆里吓破了胆。
昭衍将这个人拖了出来,随手丢到前面的空地上,使那张惨白的脸正好对上萧正风的眼睛。
那副有恃无恐的面具终于碎裂了。
“郞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