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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涧中,前头有个上宽下窄的过道口,被称为“白蛇腹”,只要从中穿过,这暗涧就算行过了一半,空间也将变得宽敞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谢安歌突兀拔剑,不等身边人有所反应,剑芒便如白虹贯日般朝上劈了出去,霎时巨响彻耳,乱世纷飞,竟是一块大石从上头滚落下来,若非凌锐剑气及时将之劈碎,恐怕整艘船都要被它砸中!
“有埋伏!”
谢安歌断喝一声,忽觉船底巨震,水中数道黑影游来荡去,料是有人入水凿船,当即脸色微变,袍袖翻飞间一掌向下击出,磅礴掌力即刻震起四五道冲天水柱,潜藏其中的“水鬼”也被巨浪掀飞,似水花般激撞出去。
未过白蛇腹,涧中过道不过两丈宽,值此惊险关头,乌篷船来不及掉转向后,便有十几道铁链破空飞出,将暗涧入口横江拦住。
眨眼间,五艘乌篷船俱被困在了白蛇涧中,谢安歌持剑在手,冷声道:“徐攸,出来说话!”
被她一语道破身份,徐攸也不觉意外,他从大石后现出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安歌,手中长刀虽未出鞘,目光却比刀锋更森冷锐利,似要从她身上剐下一层肉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谢安歌,你今晚来此做什么?”
谢安歌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闻言,徐攸大笑三声,随即沉下脸道:“盟主有令,当今凡与临渊门勾结者俱为叛贼同党,朝廷法令不容,武林白道人人得而诛之!”
话声未罢,他猛地纵身跃下,箭一般射向谢安歌,长刀乍然出鞘,雪亮刀锋破风一斩,朝着谢安歌当头劈去。
与江天养父子一样,徐攸持的也是柄九环刀,这一招刀法叫“劈山破浪”,是海天刀法的起手式,最为简单直接也最是刚猛强悍,刀上铁环迎风不响,刀锋转瞬即至谢安歌头顶,眼看就要将她的头颅斩成两半!
生死关头,谢安歌不闪不避,只在刀锋逼命时举剑一挡,她手腕纤细,用的也是轻剑,看着便是不堪一击的模样,而当刀剑相交刹那,徐攸只觉一股绵柔之力缠绕上来,将他连人带刀向旁侧带去,立时脸色一变,手腕一翻,刀势突转,自下而上向谢安歌心口劈去。
徐攸这一刀叫做“逆水扬波”,穆清肩颈上那道怵目伤疤便是由此而来,谢安歌早防备着徐攸有此一招,身形倏地一转,长剑顺势回荡,刀锋以毫厘之差从她肩头偏斜出去,徐攸心头巨震,忙举刀再砍,却见眼前一环飞白如月轮,正是那招“抱风揽月”!
剑光人影合二为一,徐攸的刀势未尽先竭,冷不丁一道寒光逼近,连忙点地上腾,堪堪踩在谢安歌的剑锋上,不等他松出一口气,脚下利剑竟又化为白光,徐攸不得不向后翻飞,却听耳畔风声凄厉,原是谢安歌疾掠而至,一剑朝他咽喉刺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徐攸忙横刀格挡,不想挡了个空,只见谢安歌抖腕翻转,剑锋未及他身又分化四散,连攻徐攸身
上七大要害,“叮叮叮”数声过后,九环刀竟是崩碎开来!
第八剑已然刺出!
徐攸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双脚在石壁上一点,堪堪稳住了身形,一股鲜血从他左肩涌出,只差一寸就可贯穿肩膀。
谢安歌掠上了一根拦江铁链,冷冷道:“贫道的徒儿,去岁承蒙徐长老关照了。”
徐攸捂住伤口,脸色铁青。
高手对决兔起鹘落,这厢胜负已分,另一边酣战方始,暗涧内刀光剑影飞闪缭乱,水花并火星四溅,已是杀红了眼。
谢安歌带来的十九人无一不是好手,但架不住敌我悬殊太大,上有数人围攻,下有水鬼凿船,勉强招架了一阵便左支右绌,叫敌人抓住空隙爬上船来,踹破船舱欲毁货物,却见里头堆满了沙袋,哪有什么药材?
“徐、徐爷,是沙子!”
惊呼出口,义军这方众人俱惊,徐攸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安歌,却见这面如磐石的道姑扬唇一笑,她身后的十来人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谢安歌!”徐攸目眦欲裂,“你竟然耍诈!”
谢安歌挽了个剑花震落血珠,笑意渐收。
人心最是难测,方怀远在武林白道撒下了遍地火种,谢安歌作为聚火燎原的人,从东海到永州这一路上,她得了许多人的帮助,也遭过无数明枪暗箭,哪能不防备身边人?
然而,总得有人向虎山而行。
“自尔等进驻永州,翠云山一带的封锁线便落在了你徐攸手里,任何人想要出入山道,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谢安歌沉声道,“贫道若不亲身入这白蛇涧,你哪会中计呢?”
只有将徐攸引来这里,穆清才能趁机率人突破封锁线。
霎时,怒火几乎要在徐攸胸膛中燃烧炸裂,他抬头望向涧外,奈何眼前尽是黑石白江,狂风再如何呼啸,也无法将远处喧嚣带来此处。
来不及了,他今晚带来的这百多人是从义军里细选出来的精锐,其余人等固然还坚守在岗,但没了徐攸坐镇掌控,一方过密必有一方疏,谢安歌不惜以身涉险,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放箭!”
转眼间,徐攸心中已有决断,哪怕堵不住反抗军主力与临渊叛逆会合的道路,也得留下谢安歌的性命,否则他不仅是在人前颜面尽失,更无法向江盟主交代。
徐攸在白蛇涧里埋伏了百多人手,至今只有一半现身参战,剩下一半尚且蛰伏在两边夹壁上待命,此时听他一声令下,破空声便如蜂群嗡嗡作响,无数箭矢从上方飞射而下,箭头泛着森冷幽光,无一不淬了毒!
“寻掩护!”
谢安歌此前已跟徐攸交手数次,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已料到他会放箭伤人,当即袍袖一挥扫落数枚箭矢,在夹壁上腾挪飞转点杀弓箭手,随她而来的十九名侠士或战或避,在这泼天箭雨下全力逃生,不想周遭惨
叫声连连,叫他们也吓了一跳。
徐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眼看着箭矢不分敌我地射向下方所有人,连自己也险些被毒箭所伤,狼狈地就地一滚,怒喝道:“你们在——”
他话未说完,谢安歌已从半空落下,双脚连退五步,踏裂了一块大黑石,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箭雨已歇。
徐攸只带了百多号人,善射者不过十之二三,每人携带一壶毒箭,两轮下来也差不多射光了箭矢。
可谢安歌面上没有轻松之色,反而将眉皱得更紧,一道猩红血线从她握剑的掌中流下,剑刃兀自震颤不休。
她没有中箭,是被人一鞭子抽在剑上震落下来的。
“哎呀呀,好一出精彩大戏,可惜收不得场咯!”
戏谑笑声从上方传来,听着和缓亲切,却响彻了整个白蛇涧。
谢安歌脸色倏变。
“什么人?”徐攸目光一闪,他踢起一把掉落的长刀,顺着谢安歌的目光向上方望去,却见许多人下饺子般从夹壁上掉落入水,俱是埋伏着的白道义军,他们溅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有的人不幸撞在了石头上,但没有一个吭声。
都是死人。
谢安歌也好,徐攸也罢,下方数十名江湖好手同在,竟没有一个发现这些人是何时被杀的。
阴风呼啸,白水氤血。
数不清的鬼影或从水里冒头,或从壁间现身,个个身穿黑衣,几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头到脚只有两处不是漆黑的。
目光,以及刀光。
“谢掌门,徐长老,二位别来无恙啊。”
先前那声音再度响起,一道身影飞落下来,柳絮般轻飘飘地落在一根铁链上,原来是个锦衣男人,发束玉冠,手戴扳指,腰带也是上好的翡翠玉,浑身上下无不透着“富贵”二字,扬起的笑容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嫌淡,令人一见便生出亲近之感。
可在场没有谁会眼瞎到把他当成个大善人。
补天宗明长老,陆无归!
认出来人,徐攸心头猛震,可不等他说什么,又见陆无归不错眼地盯着谢安歌,柔声道:“一年未见,谢掌门清减了不少,纵使江湖风波急,也得爱惜己身,老话怎么说来着……哦,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话糙理不糙,谢掌门可要用心记下了。”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可一想到陆无归与谢安歌的身份立场,再平常的话语落在旁人耳中也多出了几分异样,更别说这老乌龟甫一现身,目光就跟银针一样戳在了谢安歌面上,仿佛是拔也拔不出来。
谢安歌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出声应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方才被人震落的地方。
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呼吸心跳皆不可闻,仿佛是依附顽石的藤蔓青苔,又像徘徊人世的孤魂野鬼。
血腥气伴随着刺骨寒意从他身上逸散出来,奇长无比的鞭子从他手里垂坠下来,在冷风中轻轻晃动,如女鬼的怨发。
白衣血袖,半人半鬼。
他是当下风头正劲的补天宗少宗主,孤魂。
谢安歌冷肃如冰的神情终于裂开了,她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名字:“方咏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