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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田七一时把纪衡糊弄过去,但当皇帝的都多疑。纪衡回到皇宫之后,回想了一下今天纪征在戏院里看到他时的反应,明显就是心虚。纪衡便有些放心不下,但若真说田七和阿征有个什么,他又不愿相信。

    抛去田七和纪征的身份不提,纪衡对自己身为男人的魅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田七既然喜欢男人,喜欢的就必然是有男人味儿的男人,阿征长得比女人都漂亮,性子还温吞,除了比女人多条把儿,他的男人味儿实在有限得很。

    这都什么跟什么。纪衡扶额,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莫名其妙,抬眼一看田七,这小变态倒是气定神闲,不过嘴角略微耷拉着,透着那么一股掩饰不住的委屈劲儿。小变态刚才走得太快,额角沁出细汗,汗水汇聚成大颗的汗珠,挂在眼角要落不落,他又不敢擦,禁不住眼皮痒,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汗水就滑到了挺翘的睫毛上,分散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儿,像是浓密的松枝上挂着的晶莹露珠。随着眼皮掀动,露珠映着水眸,被阳光一打,似是点点的泪光,很有点梨花带雨风露清愁的意思。

    纪衡有一瞬间的恍惚,差一点就抬起手指为田七拭泪了。他不自在地缩起手,说道:“这又是做什么,朕有那么可怕吗,怕得你连擦汗都不敢?”

    田七慌忙摸出手帕抹了把脸,低头不敢看纪衡。

    纪衡看到手帕,想起另一事:“朕的手帕呢?”

    “啊???”田七装傻。

    纪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朕前几日借与你的手帕,你是不打算还了吧?御用之物,你还真敢私藏。”

    田七知道自己蒙混不过去了,只好苦着脸答道:“回皇上,您的帕子既被奴才用脏了,奴才就不敢再把它拿给您,玷污圣体。”心内却暗骂,好小气的皇帝,连条手帕都要惦记这么多天。他当初扔到她头上,自然就是赏给她的,还真好意思开口要回去。再说了,那条帕子早被她弄丢了,找了好半天没找到,当时很是心疼,毕竟料子不错,拿出去也能卖几个钱。

    田七不知道的是,纪衡之所以开口要帕子,是联系到“田七肖想自己”这件事。想到这小变态拿了自己的贴身之物回去不愿归还,纪衡有一种被人在暗处意淫的感觉,这要是个美女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太监。眼前这太监还打定了主意无耻到底,纪衡冷哼一声,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皇帝嘛,总要讲究个身份,跟个太监抢一条帕子,太不像话。

    不管怎么说,纪衡度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午。脑内似乎有一种神秘的不知其所起亦不知其所往的情绪在游走,让他定不下心神,又抓不住头绪。

    第二天,纪衡把纪征召进了养心殿。虽然传闻是假,但弟弟已经十六岁了,是时候该给他娶个妻子了。家里有女人劝着,也省得他总去外边闲逛,惹是生非,纪衡不无沧桑地想。长兄如父,纪衡二十三岁的人,却操着三十二岁的心。

    给纪征娶媳妇,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小王爷相貌好人品好家世也好,去年有个好事的闲人编了一个京城美男谱,纪征名列榜首。由于名气太大,纪征还被不少少女偷窥过。大齐朝比之前代,民风开放了不少,女子们也比其他朝代活泼大胆一些,因为本朝开国皇帝正是个女子。有一些把纪征列为备选女婿的人家,会让女儿乔装之后蹲点偷看纪征,看是否合心意。据不完全统计,纪征以此获得的好评度接近百分之百。

    但是王爷娶亲的顾虑也很多。女方的家世出身自不消说,必须配得上纪征,可又不能势力太大,搭上个参天大树一般的岳家,就算纪衡不多想,纪征也不会那样做。再考虑到女孩儿的品貌性情名声,一层一层地淘换,剩下的也就那么两三家了。另外还要考虑到对方的意思,纪征再好,也不可能人见人爱,金子还有人嫌弃呢,更何况人。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眼前最大的问题是,纪征他不想成亲……

    纪衡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比如他跟纪征讨论某某家女儿好,长得漂亮或是性格贤淑或是有才气,总之是好,然后呢,纪征也会跟着夸奖一番,最后来一句这么好的女孩儿很适合选在君王之侧,别人不配消受。比如纪衡跟纪征说你也是时候该成亲了,纪征就反问中宫空缺了这么多年,皇兄你该早些再立皇后……

    纪衡渐渐地就开始怀疑,阿征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没一天不想女人,怎么到他这里就清心寡欲起来了?

    于是纪衡幽幽地打量着纪征,说道:“朕前几日赐给你的两个美人,可是有什么不合心意之处?”

    这是明晃晃的质问了,作为唯一的旁听观众,田七都为纪征捏了一把汗。

    纪征慢吞吞地答道:“皇兄恩赐,本不敢辞。只是臣弟泥中腐草,不敢消受昭阳玉质。”

    话虽说得客气,但是连田七都听出了其中不满:你的女人想给我,你不羞,我还臊得慌呢。

    田七偷偷看向纪衡,果然发现皇上心情不妙。田七十分担心纪征,小王爷为人真心不错,对她也好,她现在很想帮帮忙,然而有心无力。

    纪衡垂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而是让田七把几份奏章拿给了纪征。

    田七捧着奏章,看到最上面那封奏章的落款是“礼部尚书孙从瑞”,禁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纪征粗粗看了一下,把奏章合好放到桌上,再抬头时面色已经不复淡定,而是有些急切,他离座道:“皇兄,臣弟冤枉!”

    纪衡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田七见如此情状,心想定是孙从瑞那老不休告了王爷的状,就是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坏话。

    纪征早已猜到事情缘由,解释道:“那日是郑少封信口说了几句戏言,不想孙蕃不加辨析便做了真,回去传开,才闹得如此。臣弟平时虽有些游手好闲,但一直洁身自好,并不做这些养童纳婢的勾当。”

    郑少封的为人纪衡知道一些,如此一说倒是能对上号。只不过孙蕃的声名一直不错,怎么这回如此拎不清,还出丑,可见名不副实。虽然戏言是假,但田七掺了一脚却是真,纪衡想着,看了一眼田七,发现她老神在在,若无其事。

    于是纪衡没有回应纪征,而是问田七道:“此事你怎么看?”

    田七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道:“皇上说的是什么事?”

    纪衡扫了一眼纪征,干脆挑明,说道:“方才朕与宁王的讨论你也听到了,你觉得谁家女儿适合做王妃?”

    关我什么事儿啊。

    田七觉得皇上这话说得不讲究,王爷的婚姻大事,问一个太监,这不是看不起人吗。皇上一定是在报方才王爷讽刺他的仇,可你们兄弟俩打架,何必把我一个小太监牵扯进来,罪过罪过。

    田七看看纪衡,又看看纪征,她发现纪征也在盯着她看,表情认真,简直像是她说谁他就会娶谁。

    田七才不会傻到真的参与议论这种事情,她嘿嘿一笑,答道:“王爷和皇上一样风华绝代,奴才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何人可配得起王爷。”一句话拍俩人马屁,谁也不得罪,要论和稀泥,田七的本领也不比内阁首辅差。

    纪征愣了一下,过后抿嘴轻笑,看向纪衡:“皇兄真是收得好奴才,臣弟家下那帮笨木头,若是有他一半机灵,我也就知足了。”说着又看田七,还故意向她眨了眨眼睛。

    这要是别人,被纪征这么一夸,纪衡兴许就把他赏给纪征了,但是田七不行。纪衡拿田七没办法,拿纪征也没办法,他发现这俩小浑蛋都够油滑的,又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于是烦躁地把俩人都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是滋味,让人把田七叫回来。

    这边田七和纪征一起走出养心殿,田七左右瞄了瞄见近处无人,便低声说道:“王爷您不必多想。”

    纪征笑道:“多谢你的关心,我确实想得有些多。”

    田七安慰他:“其实皇上并不是找你碴儿,他只是,”想了想,郁闷地说道,“他觉得我想勾引你……”

    “咳咳咳……”纪征掩嘴轻咳,却又笑意更甚。笑过之后,眼看着田七闹了个大红脸,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耳垂染上了一丝薄红。纪征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田七,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

    “王爷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

    纪征的话只说出一个字,就被急忙赶来的一个小太监打断:“田七,皇上传你回去。”

    田七却站着不走:“我晓得了,多谢,”说着转头看纪征,“王爷您请快讲。”

    纪征摇了摇头:“算了,你回去吧。”

    田七小跑着回了养心殿,纪征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离去。

    田七每天在养心殿杵着,时常会遇到官员觐见皇上,不过内阁里三个最有分量的人结伴前来,倒还是头一次。作为一个小太监,她自然没资格听这种级别的讨论会,于是识趣地退出去。

    她自己也觉得,越是牵涉重大的事情,越是少知道为妙。没有搞风搞雨的本领,就不要在风雨中行走。

    今儿盛安怀因忙着调配端午节可能用到的物品,所以没来,养心殿里的太监们都唯田七马首是瞻。没办法,虽然他级别不高,但是得皇上信任,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因此田七就不知不觉地成了奴才里边的后起之秀。对此田七是喜忧参半。能出头能风光能得主子重用自然是好,可是风头太劲也不好,有失中庸之道。

    于是她也不敢跋扈,老老实实低调做人,越是风光越是要夹起尾巴来。对此表现,纪衡很满意。纪衡都满意了,盛安怀只有更满意。

    且说现在,田七出了门在养心殿外规规矩矩地等候了有半个时辰,三位阁臣走了出来,表情各不相同。首辅郑祈一副万年不变的笑呵呵模样,次辅孙从瑞则耷拉着眉毛满腹心事,另外一个是唐若龄,他比前两个阁臣年纪都小,却早早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看到田七送他们出了养心殿,他还拱手道了谢。

    田七便有些意外。要知道,太监现在是一个比较尴尬的群体,皇上不喜,百官鄙视,她又不像盛安怀,在御前是首屈一指。这样一个小太监,被堂堂户部尚书正儿八经地道谢,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田七扫了另外两人一眼,郑首辅依然笑眯眯,孙从瑞的眼中却划过一丝轻蔑。她知道,这轻蔑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唐若龄。大概孙从瑞觉得唐若龄在故意讨好太监吧,这种行为自然该受到鄙视。

    孙从瑞发现田七看他,他也回看了田七一眼,但是看了这一眼就有些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田七没搭理他,和唐若龄客气了几句,目送着他们离开了。

    扭过头她便沉思起来。孙丛瑞心情不好,是不是被皇上骂了?应该不会,再怎么说也是次辅,孙蕃闯的祸也不算大,皇上不会当着另外两个阁臣的面骂孙从瑞的。

    真是可惜啊,田七摇了摇头,接着又想到,看刚才那情况,孙从瑞似乎有些看不上唐若龄?想也知道,内阁就那么大个地儿,就那么些人,却管着全天下的事儿,当个小太监还能为几两银子争个你死我活呢,那样位高权重的地方,自然钩心斗角更加激烈百倍。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田七敲了敲脑袋,转身回了养心殿。

    虽然不关她的事,但田七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内幕。消息来源百分之百可靠,因为提供者是郑首辅他儿子,郑少封。

    话说到了月初,田七知道郑少封要发零花钱了,她觉得不趁机敲他一笔挺不够意思的,于是出宫找郑少封玩耍。结果郑少封一脸沉痛地把他的鸟笼子递到了田七面前:“我这几个月要头悬梁锥刺股用功读书,我的灵儿就拜托给你了。”

    田七掂了掂鸟笼子,里头的小白画眉还精神得很,张口撩了一嗓子,声音十分动听。田七指着白画眉,说道:“你给画眉鸟起一个百灵的名字,它能答应吗?”

    郑少封郁闷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闭关读书。”

    “还用问吗,肯定是你爹打你了,逼你读书。”

    郑少封摇头:“这次不是。”

    于是他就给田七倾诉了一下心事。原来郑少封这几日也被说亲,但是他被心仪的女子嫌弃了,说他是混世魔王没出息。郑少封悲愤之下决定参加今年的乡试,考个功名来长长志气。

    田七伸出三根手指:“我知道你是荫生,可以直接参加乡试。可是现在离秋闱还有三个月,别人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你想三个月速成?”

    “我以前也读过书,而且这次乡试的主考是孙大人,他跟我父亲一向交情不错。”

    还没考呢,就先开始想走歪道了,田七啧啧摇头:“哪个孙大人?”

    “礼部尚书孙丛瑞,孙大人。前天皇上和几个阁臣商量此事,最后定下了本次的主考,不过这个消息还没公布,你不要声张。本来皇上打算在孙大人和唐大人中间选一个,但是唐大人的儿子今年也要参加乡试,为了避嫌,也就不能再考虑唐大人了。”

    田七听完此话,前后一对,立刻明白了纪衡的意图,她摇头笑道:“哪里是避嫌这么简单,皇上分明在敲打孙从瑞。”

    郑少封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当了今年京城乡试的主考,明年会试的主考自然就不会是他了。”春闱才是重头戏嘛。

    “那又怎样,虽然礼部主持会试,但礼部尚书也不可能年年当主考,下次春闱再当主考也一样。”

    田七见他依然不明白,禁不住摇头感叹:“蠢材啊蠢材,我问你,唐大人的儿子读书怎样?”

    “很好,赌庄里有人开场压他今年中解元。”

    “也就是说,如无意外,唐大人的儿子今年必中举人,也就会参加明年的会试。倘若会试里孙从瑞做了主考,唐若龄之子一旦高中,就成了他的门生。孙从瑞和唐若龄若是关系好也就罢了,如果不好,可真就有意思了。到时候唐若龄一定不会让儿子参加会试,一下延误三年。再过三年,没准孙从瑞又会以同样的方式给唐若龄添堵。皇上此举,也不过是给唐若龄吃了颗定心丸,同时警告孙从瑞不许胡闹。”

    郑少封惊讶地看着田七:“你怎么知道孙大人和唐大人关系不好?我也是听我爹说才知道的。还有……你真聪明……”

    “过奖过奖,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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