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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班朗声笑了三声,不等陈澍再回话,便起身攻来。
他那戟仍冲着最险要的地方去,先前是往陈澍面门杀去,这回又狠辣地换了个地方,只挥一半,便调转戟尖,朝脚下扫去,眼瞧着要刺入陈澍双脚,剌开她的脚腕,教她无处可逃——
就差那一寸不到,这戟突兀地停住了,戟尖微微震动,却再也无法逼近分毫,台下原是一阵安静,紧接着爆发出成片成片的尖叫声。
——陈澍直面齐班,伸手又往那方才被她拳头“击中”的地方,狠狠打过去。
这一眨眼里,时间仿佛都被拉长、停滞,那齐班的表情慢慢地被陈澍这猛然一击的余力带得震动,仿佛水滴入平静的湖面,一圈一圈地泛开来。那变化,既缓慢又清晰,在这漫长的一刻里,齐班受击顿住的那势头是缓慢的,也正因此,才能清楚地瞧见他面上难耐的表情,以至于手指握紧到发白的痛苦。
他被陈澍击中,顿了这一下,又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连退几步,稳住身形。
这回陈澍可没有再给他空隙,脚步不停地纵身跟去,只用这简简单单的一双拳头,追击上去,打得齐班急忙用戟去挡。
又是两合交手下来,哪怕有心咬下陈澍的一块肉来,在这样猛烈不断的攻势之下,饶是齐班,也只能疲于保命,分不出心思再去瞧陈澍的破绽。
直到他终于寻到机会,假作反攻,刺斜里杀了一戟,却是只作虚力,反而借这劲往后一腾,躲开陈澍那雨点而下的密密拳头,喘了口气。
“你认输么?”陈澍真止住了攻势,突然问。
这齐班正打得嗜血,杀意大发,恨不得奋力赢下这局,如何能认输,被这么一问,更是有些发怒,又往陈澍头顶刺来一戟,被陈澍稳稳接了,他方言:
“认输?我五体俱全,四肢未伤,认什么输!”
陈澍听了,却不急着回他,而是有些淘气地把着戟,轻轻往外一送,齐班双戟不曾脱手,又根本反应不过来,这快速而轻巧的一松,把他逼得倒退了半步。
不,是倒着抬了一只腿,生生地踩在了论剑台之外,眼看着就要往下栽去!
原来二人这样厮杀,尽在陈澍掌控之中,她向来以直报直,起了些许顽皮心思,便一路把苦苦应付的齐班往论剑台的边缘上引,最后一击,更是她故意卖了个破绽,教齐班主动藉机后退,既是躲开她的攻势,也是自觉地一步步走出这论剑台——
此般危机时刻,好巧不巧,陈澍还真把着齐班的双戟,就这铁一般的双掌,击中他数次,教他苦不堪言,反而还在此刻真救了他一条小命!
齐班这往后一推,几乎要后仰栽倒下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反手抓住手里的戟一扯,也亏的是陈澍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就这么稳稳伫立在论剑台边,再怎么拽也纹丝不动,还真叫齐班藉着这股力道站回了台上。
只是瞧着他那神色,脸上发白,连连喘气,眼眸瞪大,满脸横肉也难掩惊恐,显然是被吓了个不轻。
“你认输么?”陈澍又问。
这话便有些小得瑟了。她瞧着那齐班低头,缓了缓,连台下的看客也起哄一般地喊起“认输!”来了。陈澍也不多催,说完了这句,几乎笃定了这齐班被如此相逼,面上下不来台,这会给他一个梯子,必定是要认输的,就这么安静等着。
谁料她不说话,齐班也不答,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给她一个莫名的眼神,竟抬脚向后一踏,居然想接着方才的势头,就这么坠楼而去!
霎时间,齐班的一只脚便已踏了出去,身体一倾,陈澍一直得意的眼神旋即变了。她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手里也丢掉了那双戟,飞身上去,死死抓住齐班的手臂,电光火石之间,把他又拉了回来。
齐班再度双脚落地时,他那双戟还不曾落地,又被陈澍伸手捞起。
他自己似乎也是被陈澍的动作一惊,眼神震动,盯着转身去捞双戟的陈澍瞧了一会,才想起来把自己的大戟接过,沉声道了一句:
“……我认输!”
“好。”陈澍说,把双戟递过来,道,“这东西还你!”
场下看不清二人方才的动作,可他们自己却是心知肚明,二人之前的氛围不由地有些异样,齐班默默接过那大戟,以手颠颠,又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陈澍却冲着他简单一点头,分明一点也没瞧见他那凶相之下的犹豫,在下面官差唱报结果的声音中,转身走了个干净利落。
齐班这么一愣,满腹话也没了去处,灰头土脸地也往下行,却又迎面撞上去而复返的陈澍。
她满脸尴尬,指着那楼梯,道:
“错了错了,下场还是我,该下去的是你!”
下场确实还是她。齐班下去后,是飞云派的一个女子上了台。
与那齐班不同,这女子看着慈和,身形微胖,功法扎实,舞两条长绸,一看便是出自名门正派,端得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貌。二人相比,也不过数合,她便抽身而退,叹了一句天外有天,朝台下朗声认了输。
整个论剑场顿时掌声不断,只夹杂着零星几句好事者的谩骂。
当然,要说其中有没有什么旁的缘由,或许也是有的。飞云派早已输给了灵犀阁,派中众人也无在加试中力挽狂澜的把握,这最后一场同陈澍的,实是可输可不输。她这么干脆地认输,不但避免了同陈澍两相伤害,更是把灵犀阁巴巴指着的加试给送走了,一句认输,把陈澍给抬进了最终的比试,不仅能看灵犀阁吃瘪,还能赢得人心。
这可是数百年来,第一次闯到最后的江湖人士。
飞云派本就不争名利,要不然也不会总挂在第三第四这尴尬的位置,不得寸进,如今这认输,更是认得除了灵犀阁那几位,阖场都欢喜,那女子笑眯眯拍了拍陈澍的肩,迳直飞下台去。
只余陈澍一个人,懵懵地,才恍然发觉自己明明只是为了来寻剑的,却已打得论剑大会只剩最后一场了,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下台。
云慎等在论剑台门口,何誉也在,甚至悬琴也在,带着那个小子应玮准备送他上台,见陈澍来了,冲她点点头,腼腆道:“……打得不错。”
陈澍还没缓过来呢,见了他,猛地一惊,也不顾云慎还在身后叨叨地叮嘱着什么,上前扯住了悬琴的袖子,问:“明日我要同你打?我赢了你就是这论剑大会的……?”
“不是。”悬琴乍然被捉住袖子,也不逃,老老实实地应了,“明日不是我上,是阿琼。”
“竟是徐琼?”何誉插话问道。
“哎呀,你怎么这都说!”应玮踮起脚去捂悬琴的嘴,大声道,“走了走了,我要比了,不许你再说了!”
陈澍正想问呢,被这么一打岔,也是无措了,看着应玮耍赖一样把悬琴往论剑台门口拉,那悬琴有心再回几句,又被应玮高高举起的手丝毫不留情面地摁了回去。
正是二人要进入论剑台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对,是我。明日决斗,是我来同这位姑娘打。”
陈澍倏然回头,面前可不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四十三章
那陈澍身后出言的女子,不是应玮那个“师姐”又是谁?
她一回头,瞧见这个熟悉的面孔,恍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徐琼!”
这女子同样以布束发,身背双剑,先是看了眼何誉,尔后冲着陈澍一拱手,应道:“正是,明日台上见。”言语之间,颇为尊重,竟确实把陈澍当作了对等的对手,做足了礼节。
陈澍本是随性一问,徐琼这么一回,她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也是一拱手,正要客套几句,便被人群中走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她不设防,被这么一撞,跌跌撞撞地往一侧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正要斥上一斥,回头却发觉那人撞了人,明明理亏,却只言片语都不说,更别提道歉了,就这么径直走向论剑台。
背影的身形她虽认不出来,可此人衣着华丽,长袍飞扬,她一眼辨出这人身份,有些恼怒地喊了一句:“李畴!”
只见那背影顿了顿脚步,显是听见了陈澍的喊话,却不应话,反而越发斗志高昂地往台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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