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际歌到东方红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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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礼乐，都能感心动神，化人育物。就中尤以音乐，特能煽情燃绪，移风易俗。它能烘托一种情境，营造一种氛围，使人油然而入，勃然而起，不自知而手舞足蹈，不自觉而和谐同化，不自禁而同仇敌忾。

    我因为母亲遗传，父亲训导，加上在部队时，受过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张金珠老师调教，所以从青年时代起，就喜欢唱歌，喜欢听歌。对于自认为好听的歌曲，一听而入耳，再听而入心，三听而入脑，经久难忘。只要有摹仿机会，就暗自学唱。历时既久，心中储蓄了不少好歌。无论寂寞行路，抑或开会对众，可以随口而唱，抒己悦人。

    像同时代许多人一样，我最锺爱的，是一些悦耳的红歌和动听的情歌，例如洪湖水、红梅赞、红灯照、十送红军，又如小城故事、梁祝、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人一生平安，等等。它们调节着我的喜怒哀乐，陪伴着我的生命旅程。

    但是，在我心中，最神圣、最庄严、最沉重的歌曲，有两首。那就是国际歌与东方红。每当听到那些缓慢低沉的节奏，悲壮苍凉的旋律，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全世界英烈为了人类理想前仆后继，全中国英雄为了脱民水火奋勇献身的感人图画。于是，热血便情不自禁地在每一根血管里奔涌，毛孔便不由自主地在每一寸皮肤上贲张，而热泪也会不受控制地在每一个眼眶里旋转。

    这确实是两首意义非同寻常的悲歌，好歌。

    当1871年5月28日最后一批巴黎公社社员，在拉雪兹神甫墓地里壮烈牺牲的时候，公社的敌人是以为他们的天下从此安逸太平了的。但是，他们的高兴是太过早了一些。

    仅仅是在公社失败之后两天，一个有着络腮大胡子、名叫马克思的德国人，写下了他的不朽著作法兰西内战。在这部著作里，他发展了23年前，他与另一个也是德国人的恩格斯，一个有着更长的、以致掩没了嘴巴的大胡须的人，合作写成的经典作品共产党宣言里的革命思想和斗争原则。他指出：“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把巴黎公社的组织形式称做“无产阶级专政”并且把自己研究公社得出的结论，即“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作为自己向人类解放理论增加的“新内容”

    公社把马恩在共产党宣言里的设想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它的由民选产生的委员会的成员，每一个都是“社会的公仆”而不是“社会的主人”虽然它只存在了短短的七十一天，但是，但是，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公社的原则是永存的。“工人的巴黎及其公社，将永远作为新社会的光辉先驱，而为人所称颂。”马克思写道。

    一个月以后，一个法国诗人，用诗的语言，歌颂巴黎公社的英勇斗争。他的诗共有六段，集中反映巴黎工人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的大无畏精神。他出身工人家庭，曾被推选为公社委员，公社失败后，被迫流亡美国和英国。列宁称他是“最伟大的用歌作为工具的宣传家”他就是欧仁？鲍狄埃。

    事隔十七年，一位工人作曲家，从新近出版的鲍狄埃诗集中挑选出这首诗，根据他对诗的意境的理解，谱上相得益彰的曲子，并带领自己所领导的“工人的里拉”合唱团，在里尔的卖报工人集会上，首次演唱。他就是出身比利时、移居法国、七岁当童工的家具工人狄盖特。那年他40岁，鲍狄埃72岁，而后者也就在那一年死了。

    这首歌表达了全世界劳苦大众的共同愿景，因而成为不朽的国际无产阶级革命战歌。开始用于国际无产阶级隆重集会，后渐流传世界各地。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从中选择第一、二、六段歌词，作为苏联国歌，一直沿用到1944年。“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列宁深情地写道。一首歌曲，竟有如此广泛的影响，这是怎样伟大的认同力啊！

    就在国际歌产生五年之后，在中国湖南韶山冲的闭塞山沟里，一所农家草屋传出了男婴的啼哭，家人给他取名“三伢子”他自幼雄强不羁、不恋乡梓，立志为民求索、为国雪耻，青年时代博览群书、蛮炼健体，身无分文而心忧天下。历经导师启迪、自己熟虑，他认准了马列主义和俄国道路，参与创建了中国共产党。他就是毛泽东。巧合的是，中国党在上海成立的日子，也是国际歌在法国首演的日子，相差33年，都是7月23日。

    毛泽东在革命实践中，特擅长把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进行独立的思考。他在党内最早悟到近代中国的真实国情和革命道路，最早悟到农民问题和武装问题的极端重要性，最早悟到建设新型政党、新型军队的根本原则，最早悟到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之间的深刻联系，最早悟到游击战争、人民战争的一整套战略战术。

    但是，他的这一套不上书的“山沟里的马列主义”一开始并不能得到同志们的理解和信服。于是，他颇吃了一些苦头，饱受冷落和排斥。直到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取胜无望，长征途中损兵过半，中国革命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同志们经过冷静反思和激烈争论，才在遵义会议上重新选择他，重新接受他，重新确立他的领导地位。从此，同志们忠诚地围绕他、信赖他、追随他，他自己也持恒地特勤奋、特谨慎、特努力。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一切可以利用的有利时会，紧紧依靠党和人民集体奋斗，客观条件加上主观努力，终于带领党和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在1949年10月建立了新中国。

    当中央苏区人民在水井上镌刻“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的时候；当1946年延安各界民众向他敬献“人民救星”牌匾的时候；当陕北农民李有源改编骑白马为东方红的时候；当开国大典万民齐呼领袖万岁，而领袖回呼“人民万岁”的时候；当东方红卫星携带东方红乐曲唱响宇宙的时候：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中国人，谁会认为这不是水到渠成、名副其实、理所应当的人间佳话呢？邓小平说得好：“回想在一九二七年革命失败以后，如果没有毛泽东同志的卓越领导，中国革命有极大的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胜利，那样，中国各族人民就还处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反动统治之下，我们党就还在黑暗中苦斗。”“他多次从危机中把党和国家挽救过来，没有毛主席，至少我们中国人民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

    正如国际歌被当成马克思主义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象征一样，东方红被当成毛泽东思想、中国共产党和新中国的象征。她歌唱的是革命政党改天换地，她颂扬的是人民公仆为民造福。“太阳就是毛泽东，太阳就是共产党。”这是时代的选择，人民的心声，历史的逻辑，不期然而然。正如日本友人所写：“东方红、太阳升，这不仅是中国人民的歌曲，我们想，这也是全世界劳动人民的歌曲。”难道这是仅仅歌颂中国历史上一个天马行空的孤立个人，而不是他所代表的伟大组织和壮丽事业吗？

    我接触东方红和国际歌应当很早。因为少不更事，都记不清了。开始对这两首歌有知觉，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清晨开始乐是东方红，夜间结束乐是国际歌。其最重要的两档节目：早7点新闻和报纸摘要，晚8点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好像也这样，而且一般只播乐曲不唱歌词，乐曲也可以只有一段。从建国前后起，劳苦大众常把毛主席共产党比喻为驱散黑暗的太阳，所以纪录片中毛主席正式出场的镜头，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大型民族交响乐黄河大合唱，乃至有的样板戏的核心唱段里，都穿插了东方红的旋律。

    我对国际歌歌词的接触，是同学习共产党宣言相联系的。我18岁在部队入的党，是34师侦察连文书，兼每周一歌教员。早听说宣言是共产党的老祖宗，但无从得而阅之。1970年庐山会议后，毛主席号召“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1971年，我被借调在淮南市支左办公室，事务不是很忙，我就利用大约一整年，逐页通读部队发的、有毛主席军服肖像和林彪题词的毛泽东选集小字四卷合订本；又参考辅导教材，通读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法兰西内战、反杜林论、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国家与革命等“马列六本书”少年豪气，虽然才20岁，却自认为已是马恩列斯毛的信徒。当时唱得多、听得多的，除了国际歌以外，还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对国际歌词，与对东方红歌词一样，也是一般了解，没想到深究。

    后来毛主席逝世，那时我已在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当工农兵学员，是班级党支部的组织委员。时值骇人听闻的唐山8级大地震之后，人心惶惶，江苏也在居棚防震，我们离开教学楼，在山南大操场上上课，读书，睡觉。周、朱、毛一个接一个巨星陨落，反击“右倾翻案风”和追查“政治谣言”仍在进行，当时的政治气候和沉重心情，未曾亲历的人，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1976年9月18日，我们大学生团队与南京数十万军民一起，在鼓楼广场周围的马路上，集体收听北京天安门广场百万军民追悼毛主席逝世大会。12月26日，我校组成师生歌咏队，在师院南边的五台山工人体育馆里，与在宁高校、工农各界歌咏队上万人一起，高唱毛泽东和共产党颂歌，追思毛主席丰功伟绩。在这两次群众大集会里，国际歌和东方红都是主旋律。馆外大雪纷飞，馆内歌潮汹涌，那是怎样激情澎湃的岁月啊！也许那时应该是超级大国扼杀新中国的最佳时机，但是在国际歌和东方红歌声中，亿万军民紧紧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坚强如钢，哀兵必胜，超级大国没有敢动奴役中华民族的狼子野心。

    1978年夏秋，南师毕业，我来到南通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科当教员。随着真理标准讨论，随着对毛主席一生功过是非评价，随着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我们党根据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制定并执行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党带领中国人民实现建国以来最伟大的历史转折，开创了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道路、新理论、新征程。

    不知不觉，熟悉的东方红乐曲难得一听了，不但辞书上悄然删削了她的词条，而且在一本收集20世纪中国名歌的书里，也断然排斥了她的存在。不知不觉，庄严的国际歌乐曲也不常演唱了。她的不常演唱，并非有人排斥，而是在许多人看来，她所描绘的共产主义理想，似乎与贫富差距日渐扩大的社会现实，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流行的说法是两只歌曲的主题之间有矛盾，说是国际歌主张群众史观，而东方红却主张英雄史观。初未深思，亦觉言之有理。但是，每一想起，心里总是不能踏实，总觉得这样一首曾经被亿万民众衷心传唱30余年的最流行歌曲，怎么可能不代表最广大民众的普遍意愿呢？后加细较，这才弄明白两首歌曲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对于里面的思想，早先我只是“感觉”了她，经过深思熟虑，这才渐渐达到“理解”了她。

    大凡历史上产生的东西，都会有它的历史的成因，同时也会打上历史的烙印。在国际歌的时代，主题是动员人民起来革命。在东方红的时代，主题是如何引领革命到达胜利。不同的是：一个强调革命运动，一个强调政党领袖；相同的是：都用太阳比喻解放，都在宣扬通过革命方式解放劳苦大众。如果说国际歌是宣告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动因、内容、主体、对象、方式，以及革命成功以后所要达到的理想目标，那么，东方红就是宣告了要使无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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