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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怎的了?”
“一天到晚正经东西没有,就知道跟着伯伦特摆弄那些西洋玩意儿!我倒要看看他这回带着瑾玮要耍出什么花招来!”
这一句好是咬牙,一听说的就是哥哥,沐芽抿抿唇没敢做声。
“走!咱们瞧瞧去。”
“去哪儿啊?”
他没应,已经大步离开,沐芽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随着他七拐八拐,沐芽努力在记忆力搜寻着地图,一直走到了文华殿东侧的两座小偏殿。跟在奕枫身后,从旁边的角门进了一个小院中。夕阳将尽,一丝余辉照着寂静的小院,石砖地上冒出的杂草像是刚被锄过,翻出新土的痕迹。这是什么所在?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沐芽正犹豫,奕枫握了她的手就往台阶上去。
绕到了殿后,奕枫拿出随身的一个未开刃的小腰刀戳开了窗纸,往里瞧了瞧,随之冷笑了一声。
“是什么?”沐芽问。
“这里都是西洋泊来的东西,大都是伯伦特几次带来的,有几件西洋的乐器。徐力说每天下晌七哥和瑾玮都来,要在端阳节上用。我看无甚稀奇。”
乐器?沐芽听了来了兴趣,“我瞧瞧。”她个子小,只能踩到门槛上,垫了脚尖,奕枫扶着她,沐芽看着昏暗的大殿里摆放的几样东西,轻声问,“知道他要用哪一件么?”
“徐力说是个弦琴。”
“哪个弦琴?”
“最大的那个。”
奕枫话音刚落,那门槛上的小丫头就一脚没踩稳掉了下来,他笑,“怎的了?吓着了?”
沐芽咧咧嘴,“大提琴,那个最大的弦琴是大提琴。”
“你认得?”奕枫问得并不意外,树上的妖精见过什么都不稀奇。
“端阳节你们都不用预备什么了,七殿下一定赢。”哥哥从小学琴,军校乐团里的大提琴手,每次登台必然引来花痴无数。御花园没有扩音设备,这样低沉婉转的琴音绝对是个必杀器,既然他带着瑾玮,那瑾玮肯定也是用的西洋琴谱,古筝和大提琴,中西合璧搭配的旋律哥哥一定会彩排到天衣无缝,哪里还给别人留余地?
“真的?”
听他追问,沐芽很认真地点点头,“嗯。我听过一次,天籁之音。”
“哼!”
奕枫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看他皱了眉,沐芽走过去碰碰他,“怎的了?你非要赢么?这两回考试都是你赢了,让他赢一回好了。”
“我哪里是非要赢他,可这一遭当真要紧呢!”
“为何?”
“我想往军营里去,去年提过一次,皇父不允。今年再提,皇父虽说没应下,可到底没驳了我。想去,就得给皇父看看我的功夫精进,皇父是不会相信那些底下人奉承我的话。可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我哪里请得动?好容易盼到了端阳节家宴,这要是被人压了风头,还说什么嘴?”
“你不是还没有出宫建府,就能派到下头去么?”
“能。我不想到了岁数成亲出宫,一来,我本就不想住京城,二来,”奕枫看了她一眼,“那几个跟我岁数相当、今后定会备选给我做王妃的千金闺秀,我一个也瞧不上!”
“你跑远了就能不成亲么?”沐芽觉得这样逃婚很可笑。
“二哥就是如此。二哥十七岁做了副将戍边,二十岁封王议亲时娶的就是将军家的女儿。若是在京城,一个二品的将军是无论如何也攀不上的。”
“哦……”沐芽点点头,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戍边大将求亲,可见二皇子奕栐的精明,也可见隆德帝的开明,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啊。
“成亲之事还是小事,要早些历练才好。如今边疆几处,匈奴、西域、乌斯藏,无一处安稳;加之西北匪患猖獗,关西七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危机四伏,待到起了战事,我再去,哪里来得及?”
他贵为皇子,算得上心系家国,也为此付出了很多,看他烦躁的样子,沐芽动了恻隐之心,“莫烦心,我觉着此事也未必不能成。”
“唉,”奕枫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皇父从前很疼七哥,如今他出来了,人也收敛许多,处处都显好。这一回要是他又出风头,皇父……哪里还看得到旁人!”
“那不一定。”沐芽摇摇头,“你年纪最小,压轴出场,已是比他占了一分先机。他能余音绕梁,咱们就能荡气回肠,还要定型定影,让人们想忘也不能忘。”
“你是说……”
附到他耳边,沐芽悄悄儿说了一番。
“好啊!”奕枫乐得一拍大腿,“正好用你的画!”
“不行,那树上的妖精不就被人发现了?”
“说的也是,可是求八哥的话,他画得慢,来不及啊。”
“这样。”小丫头又咬了他的耳朵,奕枫越听越乐,“好丫头!就这么办!”
“只是,就这么两天,肯定要熬夜了,在哪里呢?”
“嗯……”奕枫想了想,“我房里人多眼杂,你房中太小,不如咱们今儿回去就把二所打开,地方大,也无人,这两日索性在那儿过夜,如何?”
“行。”
☆、第54章,
五月初五。
天长了,将将敲了五更天边就显出朦朦一道光亮。
今儿是端阳节,各宫里前一日就贴起了驱邪符,因着晚上改作家宴,隆德帝晌午要在乾清宫与文武百官共饮雄黄、食角黍。皇子们亦要一道上殿,遂文华殿今儿不开课。
奕枫本就枕着双臂大睁着眼睛在等天明,一听角楼的钟声,立刻一个激灵翻了起来。
为了家宴上一展风姿,这两日他与小丫头忙得不亦乐乎,一天一宿不曾合眼。本已都安置好了,一丈多高的画幅挂上了架子,小太监们也学会了怎样应着招式打开,可小丫头却还有两处不满意,非要再改。
为遮人耳目,二所只安排了小太监徐力近身伺候,奕枫亲自上手给她把着画纸、递笔端墨。这要改,该也是陪在一旁,可她非不让,说要是他养不好精神这一切预备就都白费了。毕竟,功夫是本,这些都是花噱头。
习武之人,熬一两宿根本无碍,奕枫软硬兼施摆出一副主子架子才好歹让他待到了三更天,就被撵去睡觉,拗不过,只好回来。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眼前总是那个撸胳膊挽袖、跪在纸上手握碳条大肆挥舞的小丫头,微微蹙着眉头,笔下气壮山河,好一番气势,让人不敢亲近。
头一次见,觉得她长得很喜人,弯弯的小月牙儿,水皮儿细嫩,薄薄的粉唇,一开口,透着山水间清新的灵气。起先只觉得她是个八哥儿一样的小机灵鬼儿,慢慢地,才发现,小东西肚子里书本多,奇才怪学,本事大得很。
不知从何时起,奕枫就喜欢看她蹙了小眉、一本正经的小学究模样。也曾见过多少千金小姐凝神抚琴、作诗,不可谓不美,却都不如这小师傅,一旦入了题目,就是题目最大,欺君犯上、言辞凛凛,那气势让人觉得格致学简直就是千古圣言,岂敢亵渎;待到入了画,笔触细到男人的唇间、肌肤,两眼放光,这另一副痴迷,痴迷得没羞没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