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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给琼枝使了个眼色,琼枝很自然地将房门关紧,流苏这才记起,夫人就在一墙之隔的西次间里午休,赶紧捂住嘴。

    冉念烟轻声道:“你为什么要惊慌?”

    流苏闻言,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小姐,心道小姐莫非是痴傻了?宁远之两日内连续造访,必定是为了昨日被她驳斥的事回来报复,所谓的报复就是在二夫人面前添油加醋地描述小姐如何失礼地令他在同窗面前颜面扫地。

    亏得他还有脸回来,换作她,必定不好意思重提,被比他小那么多的女孩子逼得一败涂地,算什么光荣。

    冉念烟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太低估宁远之了,他没必要和我计较,就算他昨日意气难平,过了一夜也该想清楚了,今天再来,一定是遇上别的事鼓动了他。”

    流苏想起方才的马车,道:“小姐是指……徐牧斋那边的人?”

    冉念烟道:“官场上的关系盘根错节,咱们不知道宁家和徐牧斋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他们都不喜欢徐彻和徐征,一个是为了争夺楚国公府中的地位,一个是因为急于摆脱婚事——也许宁家还有更深的考虑,不敢毁约,但私下里肯定多有怨言,宁远之听久了习以为常,否则也不会轻狂到表现出来。”

    流苏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为难她们的就好。

    虽然住在镇国公府,却还是冉家的人,流苏始终没忘自己的卖身契握在侯爷手里,不过小姐怎么想她就不知道了。

    “小姐为什么总要替柔则小姐操心。”流苏道,“她不过是表亲,又隔着层关系,您应该关心念卿小姐的事才是正理,何况太子选淑的事定在明年,念卿小姐将来可是不可限量的。”

    琼枝道:“小姐是为了情分又不是像外面商人那样重利轻义,她常常和柔则小姐相处,自然更亲近。”

    琼枝是镇国公府送出去的陪嫁,心里自然是向着徐家的。

    冉念烟并没反驳,权当琼枝的话是赞美了。

    她想让徐柔则尽快和宁远之划清关系不是为了成全她和陈青,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间的聚散因缘本就捉摸不定,未必和宁远之在一起就注定永远不幸,而和陈青在一起就绝对万事顺心。

    她更在意的是宁远之背后的宁家。

    据她所知,太子纳妃前还有一场变故,所谓成家立业,一个已婚有子嗣的储君与一个无妻无子的储君想必,前者的地位更加牢固,尤其是对于身体孱弱的萧穆来说,留下一个子嗣,就算他一旦无常,乾宁帝也可立皇太孙为储君。

    大梁以嫡长为尊,其余亲王也无话可说,哪怕他们正直盛年,继位的侄儿皇帝尚在襁褓,其间相隔的也是不可逾越的君臣之别。

    但是太子无子而亡,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没有了嫡长子,剩下的诸位亲王又都是妃子所生,礼法一旦破坏,便是逐鹿的机遇,人人都有机会问鼎帝位,尤其是年纪最长、势力最大的滕王和齐王。

    滕王亲近武官,齐王礼贤下士,因此朝廷中虽不明说,却早已秘而不宣地分成三支派系——武官支持滕王,寒门文臣支持齐王,至于依照祖宗家法册立的太子也有其坚定的拥趸,那便是以江南文人为首的簪缨世家,谢家、宁家、柳家等等,皆在其中。

    镇国公府支持滕王,楚国公府因为姻亲的关系和重文轻武的家风,一直摇摆不定,甚至在多数时间里转投太子门下。

    不怕敌人险恶,只怕家贼难防,如果宁家和楚国公府因为婚事破裂而断绝交往,原本作壁上观的南府只能和北府同进同退,避免了许多未知的困扰。

    要知道,上一世太子即位后,北府遭到清算,起因就是徐彻上交了徐衡的书信,信的内容她无缘得知,不过绝对和滕王脱不了干系。

    由此看来,最好的结局就是拥立滕王登基,且不说他本人如何,但绝对比懦弱却又多疑太子更合适继承地位,国家需要的是健全的君主,而非一个朝不保夕的病夫。

    夏师宜回来后,将宁远之的来意大致说了一遍,果然是为了昨夜的事,却对冉念烟和悔婚的意图只字未提,只说是来见徐泰则的,明日府学中有场讨论制艺的文会,先生只挑选了几名学业出众的弟子参加,他愿意举荐徐泰则。

    末了,夏师宜说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泰则的学问平平,宁远之突然献媚,必有所图,何况昨日刚吵发生口角,今日就来登门,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冉念烟道:“曲氏怎么说?”

    夏师宜道:“答应下了,还说以后让宁家公子多和泰则少爷相处。”

    一来二去,就不单单是孩子间的交往,两家也会越走越近,野心勃勃、妄图取兄长而代之的镇国公府二老爷和支持太子的宁家日益亲密,其中微妙之处不言自明。

    想起徐夷则幽禁了两位堂弟,却没伤及徐安则的半分汗毛,本以为是徐安则年幼,没有威胁,现在想来,根源也许在于父辈的矛盾。

    没想到徐泰则垂头丧气地来到梨雪斋中,冉念烟调侃道:“怎么,和宁远之相处就像是要你的命?”

    徐泰则苦笑道:“那倒也还能忍,只是他话里话外提起我和夷则大哥走得很近,我娘不高兴,派人整天盯着我,还要把他叫我学骑射的事告诉嘉德郡主。”

    他指了指窗外侍奉的人,昔日的丫鬟全被换成了健壮的老仆妇,这对徐泰则的打击可能比被监视还要大。

    冉念烟道:“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

    徐泰则偷偷道:“咱们家里我只信得过你,你去我母亲那儿求个情,告诉她宁远之究竟是个何等两面三刀的货色,否则事情捅到嘉德郡主那里,她还不知要把大哥欺负成什么样!”

    冉念烟道:“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就是仗着我是表亲,你娘不好发落我,才让我去淌你这滩浑水的,夷则表哥也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怕嘉德郡主不成?”

    徐泰则道:“我说了,我娘也不信,一物降一物,夷则大哥平日阴恻恻的,让人看了不敢招惹,却唯独对嘉德郡主十分顺从。”

    冉念烟道:“那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怎么管?”

    徐泰则道:“所以说不能让嘉德郡主知道,他们母子间的事和你无关,可是夷则大哥却是为了你才被宁远之这个小人记恨的,这总算和你有关了吧!”

    冉念烟心说这的确是他亏欠徐夷则的地方,她最不愿欠人情,何况对方是她最不愿与之纠缠的徐夷则,一报还一报,不如就此了解干干净净,免得到了最后恩怨难清。

    她刚要答应,徐泰则却已经要跪了下来,哀求道:“表妹,算是我求求你,大哥要是走了,家里也就没人能帮我从军了,你不去,害的是我们两个人!”

    冉念烟好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随随便便跪在我面前就是为了袒护他?”徐泰则如此,奶娘也是如此,所有人都曾私底下说过徐夷则的好话,也许是出于同情,可冉念烟却无法入耳。

    徐泰则道:“他是我大哥,怎么能叫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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