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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当即答应下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找他。
出了门我才想起来,以秦一恒的风格,那个大衣柜和石膏像肯定还在他家放着呢。那东西我见着实在是闹心,就又打电话把他约到一个咖啡馆见面。
二人在咖啡馆会合,秦一恒把这所宅子的事情又具体地讲了一下。
这所宅子前两年才建成,算是在一个别墅区里面,现在很多有钱人都住腻了别墅,很想回归一下老北京四合院的感觉。开发商也就趋利而为,在整个别墅区的最后一排,按照四合院的规格修了一排宅子。当时开盘卖的价格还不低,而且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这次来找我们的就是其中一户,最早这所宅子很少有人住,估计也是被哪个大款买下来,偶尔来度度周末住个新鲜。周边的四合院也都跟这家的情况差不多,空的时候居多。
说来也巧,去年有一天,赶上这个小区的水路管道维修,需要物业挨家挨户地上门查看家里是否漏水,这才通过在物业登记的业主电话找到了业主。这个业主可能也是生意繁忙,已经很久没来四合院小住了,当时他也没赶回来,而是派了一个员工来帮着开门。谁知道开了门,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差点摔一跟头。
因为,就在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死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只是四合院够大,加上每个院子相距比较远,尸体都臭了也没被人发现。而且很诡异的是,死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居然穿了一身女装,脸上浓妆艳抹。尸体身上有不少大伤口,都是用打碎窗户的玻璃划的,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染透了,整个人呈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双手抱膝,就窝在客厅那里。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这个人在地上爬行的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见出了人命,物业当即就报了警。警察来查看之后,发现这人身上没有一点相关的身份信息,而且也从来没接到过与其相似的失踪人口的报案。侦查人员经过现场勘察之后,又综合这人的奇特打扮,最后认定是一个有精神问题的人自杀在此,也就这么结了案。
有人这么离奇地死在自家宅子里,房主自然不敢再住了,加上那段时间他可能是生意上需要资金周转,就在去年把宅子低价转手给了另一个人。因为宅子里发生的事,虽说算不上轰动,可也是一时间街头巷尾的谈资,所以,据说当时的价格被压得很低,具体有多低,恐怕要比现在报给我们的价格还要低一些。
尸体被发现后,倒并没有闹鬼的消息传出来,但终究还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凶宅。
接手的这个人也不是个傻子,他当时买来也是想做置业投资。其实说白了跟我俩做的是一个行当,这个人勉强算是个内行,因为早前曾经是个“圈主儿”,也懂一些方术上的手段,就自己用法子把宅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这清扫并不是单纯的打扫卫生,还要包括起灵、送灵一系列过程。
等到他把宅子弄干净,自己就先搬了进去,寻思着先住个三五年,等宅子的事被人忘得差不多了,再把宅子卖出去,到时候从里面赚差价。宅子开始倒也安稳,唯独正房里有间屋子的门不太好使。不过,这个“圈主儿”也是孑然一身,自己住也用不上那么大的地方,也就一直没在意。
可就在近一段时间,他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一种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大半夜听起来也很刺耳。起初他以为是家里闹了耗子,买来很多鼠药,却并没有作用,那种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他起了疑心,专门用了一个晚上守夜,想看看到底是哪儿传出来的动静。
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就在正房里,是从那间门不好使的屋里传出来的。他当晚仔细地听才发现,这动静听着很像是一个人在用指甲挠那间屋的门。
这“圈主儿”略知方术,自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当时他倒也没害怕,以为家里进了贼,直接就拉开门想看看屋里面究竟有什么。没想到,门死沉死沉的,他铆足了劲才把门拉开,结果屋里面空空如也。他就走进去想看个仔细,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大跟头,爬起身回头一看,地上却什么都没有。
这下“圈主儿”开始冒冷汗了,他也是个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宅子里闹东西了。当晚他没敢在宅子里睡,第二天又带着纸钱元宝回来祭拜了一番,但到了晚上,声音依旧。
虽说这东西并没有直接危害人的性命,但他心知这么住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长此以往,这宅子甭说升值,恐怕他还得赔个精光。最后没辙了,知道我跟秦一恒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就联系到了秦一恒,想把这所宅子转手卖给我们,毕竟我们要比他专业很多。这样他也不赔,我们还有赚头。
听秦一恒说的意思,这次来找我们的还是个二道贩子。现在就连炒凶宅都有竞争了?瞬间,我就倍感压力。我们可都是商人,不可能做赔钱买卖,这人既然是个懂方术的,假如屋里的东西好处理,他肯定不会找我们。这么说来,这所宅子岂不是很棘手?
我看秦一恒的口气,倒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把顾虑说了一下,想问问他到底有几分把握。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告诉我,所谓的“圈主儿”其实严格说来,就是旧社会里学了点方术皮毛,然后走街串巷骗钱的行当。之所以叫“圈主儿”,是因为这个行当的人一年到头都会在腰上套一个铜圈或是铁圈,圈上常年会放一个很小的葫芦扣,用朱砂封着口。这葫芦扣,就是把一个小葫芦掏空了,在里面装上死婴拇指骨,然后在巷口村头,把铜圈或是铁圈摘下来,沿着边在地上画一个小圈,要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踩进这个圈里,据说回家当晚就会高烧不止,连着说胡话,然后这“圈主儿”就趁机去这家卖药或是驱邪。其实也就是让生病的小孩含一下葫芦扣。但孩子的家长肯定不知道其中玄机,还以为碰见了救命的得道高人,自然感恩戴德。家境好的,给钱设宴;家境不好的,也会送米送面。这“圈主儿”就以此赚钱为生。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圈主儿”的骗钱伎俩被越来越多的人识破,这一行也就逐渐生存不下去了,很多“圈主儿”就改行去算命或是干脆找了正经工作,不过,还是有小部分“圈主儿”依旧守着这种缺德的行当,而且演变成了运用歪门邪道拐卖儿童。坊间所说的“拍花的”,其实最早就是从“圈主儿”演变过来的。这“圈主儿”虽然都略知方术,但还是以坑蒙拐骗居多,要让他们驱邪镇鬼,几乎是不可能的。
解释完,秦一恒说道:“所以,这个人搞不定的事情,倒不见得是大事,兴许只是过路的小鬼闹腾个一两天,我们去看一下,没准儿就捡了一个大漏。”
他说得如此轻巧,我这财迷心就开始澎湃啊。既然这么说了,这钱谁不想赚啊,当即就拍板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俩就动身上了飞机。那个“圈主儿”亲自去机场接的我们。人看着比我想象中忠厚,不像是个坑蒙拐骗油腔滑调的主儿,估计也是年纪大了,显得稳重了,毕竟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
“圈主儿”自己介绍说叫许传祥,见面点头哈腰的特别客气,弄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许传祥先把我们接到了订好的酒店,放下随身行李,又带我们吃了顿饭,规格还不低。可能是他实在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舍得放血。席间,许传祥又把宅子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跟秦一恒转述的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很不镇定,很不符合他的年纪,似乎真被宅子里的东西吓着了。
我听着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看秦一恒的表情毫无变化,才劝自己把心放在肚子里,心说一切等去看了宅子再说吧。
吃过饭,秦一恒就提议直接去宅子看看,趁黑还能看个清楚。三个人也就没耽搁,直接奔那所宅子而去。
第九章门后
宅子在市郊,开车四十几分钟才到。要是放在以前,晚上去探宅子,我的心早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如今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现在居然能变得这么镇定。
到了地方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宅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一些,一共三间房,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并没有老北京那种四合院紧凑,整体设计和装饰完全仿古,不过只是徒有其表,屋里面还是现代风格和布局。
进了院子,我跟着秦一恒先转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许传祥就在旁边也跟着把宅子的细节说了一下,最后我们三个就进了正房。
正房其实并没有多大,粗算一下也就百十平方米,装修得倒是很豪华,家具都是实木的,看着有点古色古香的意思。正房应该算是两室一厅的结构,进了门是客厅,两手边分别是两间卧房。
进了屋,开了灯,秦一恒立刻四下看了一遍,眉头紧锁,却不作声。我跟许传祥在旁边跟俩贴身太监似的,也不敢说话。半晌,他才回过头叫许传祥把灯关了,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东西不大,他拿出来就直接攥在了手心里,我也就没看真切。
关了灯之后,屋里顿时黑得不见五指。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就见秦一恒已经凑到右手边的门跟前了,耳朵贴在门上不知道在听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许传祥,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感觉出他很紧张。我不由得也被他带得绷直了腿。
秦一恒听得很仔细,一处听了很久之后又换到另一处。听了有五六分钟,他才回过身叫许传祥开灯,指着门问许传祥:“这东西是你挂的?”
猛地一开灯,灯光晃得我眼前一片白。我闭上眼睛缓了一下,睁开眼后才看见秦一恒指的是门上挂着的一大串红辣椒。这串红辣椒颜色十分正,看着特别喜庆,就挂在那扇门的正中央。辣椒串很长,眼瞅着就拖到地板上了。
我听见许传祥“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我很纳闷,北方倒是有买成串红辣椒或者大蒜储藏的习惯,只是通常都挂在厨房或是户外,没见这么随意挂在客厅的。要说是为了图个吉利,现在也不是逢年过节啊。看秦一恒这意思,合着挠门声的问题就是这串辣椒?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他没阻止我,估计没什么危险。我放开胆子仔细瞅了几眼,发现辣椒很奇怪,每一个辣椒头都被人用剪刀齐口剪了去。
我用手捏了一个,发现辣椒里面是空的,辣椒籽貌似都从那个切口里被掏出去了。这下我就更犯嘀咕了,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是手工艺装饰品?看着也不像啊!
我本能地扭过头看秦一恒,想问问他这究竟有何玄机。
还没等我开口,他那边却“啧”了一声,问许传祥:“这东西都是你自学的?”许传祥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这些都是我从别人那里看来的,要说学,只能算是偷学。”说完就反问,“这东西不管用?”
秦一恒听他一问,反而笑了,说:“管用倒是管用,这在方术里叫‘盼岁’,最早是古时候连年战乱,家里的男丁被抓去打仗,生死未卜,家人就在门前正中央钉上钉子,挂上一串‘盼岁’,意思就是年年岁岁都在盼着家人回乡。战争的残酷性有目共睹,去打仗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这东西最后也就演变成了招自家人的魂魄回乡、给亲人托梦的物件。这辣椒首先不能挂新的,也就是说,当年地里长出来的辣椒不行,必须是往年留下的才管用。剪了辣椒头,叫开口。开了口之后,据说远方的家人魂魄隔了千里也能一眼看见自家的门,甚至能听见亲人的呼唤。不过,这都是人们主观的臆想而已,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路上隔河隔山,其实魂魄都是回不来的。这细说起来,要跟地脉风水有很大关系。”
秦一恒指着辣椒告诉许传祥:“这‘盼岁’主要就是取了‘辣椒’这两个字的谐音‘拉叫’,无非是表达把魂魄拉回来、叫回来的意思。你这么招摇地挂在自家卧室里,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甭说送了,没请回来几个就已经不错了。”说着,他摊开手心,叫我俩看。
他手心里是一个指甲盖大的小球,黑不溜秋的,不过却不像是羊粪球。他告诉我们:“这是‘害目珠’,是用新生蝙蝠的皮下脂肪加上坟地里的泥调制的,专门用来听这些邪物。这在古时候都是那些装神弄鬼跳大神的巫医之术。据说把‘害目珠’塞到耳朵眼儿里,就能听见一些污秽,尤其是用来分辨某人是否被鬼上身,或是究竟被什么东西上身很管用。相传,譬如一个人被上了身,只要用‘害目珠’贴在此人后背倾听,就能听见两个不同频率的心跳声。如果上身的是狐媚或是蛇仙,也能从心跳频率的细节上分辨出来。不过,那得是老手才行。我也只是在很初级的阶段,今天也是头一回用上,算是照猫画虎地试了试。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方法有误,反正没听出什么动静。”
我本来大气都不敢喘了,结果闹半天他也没听出来什么。我凑过去听了一下,果然没什么异常的响动。要非说有,也是因为固体导声比较容易,放大了他们俩在屋里的脚步声。除此之外,门那边的确是死寂一片。
许传祥对这扇门很忌惮,起初没敢过来,估计见我俩表情都这么轻松,也按捺不住好奇,把辣椒串摘了下去,跟我一起贴在门上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