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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给他发了个初稿审阅,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再一次见到何小姐是在西雅图市的半程马拉松上。这是他每年都会参加的赛事,今年很意外,在人群里见到了熟面孔。

    确切说是何小姐在终点线先认出他来。他冲过终点线时,她挂着记者证,正拎着大话筒,跑过来采访参赛者。

    她关掉了话筒,他们在终点线前闲聊了几句。

    她问:“陈先生的成绩很不错,平时有专门训练?”

    他答:“哪有时间,只是每天清晨坚持在小区里跑几圈。”说罢也礼节性地夸她两句:“上次的报道写得不错。”

    她得意地笑:“不后悔接受采访吧?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采访的,因为我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泡泡”的营养液。

    第46章世间最美好的你(2)

    没过几天,他竟然在晨跑的路上遇见了何小姐。

    清晨六点,他从山后的小径跑到大路上,一眼看到有人等在拐角的大枫树下,穿一身运动短打,梳着利落的马尾辫,戴一顶西雅图水手队的棒球帽。他脚下一顿,何小姐即刻看见他,朝他热情地招手。四目相对,他再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好慢跑过去打招呼。

    他礼貌地问好:“早上好。何小姐也住这个小区?”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叫我jasmine,我能不能也叫你shane?”

    这下轮到他不知该怎么答,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幸好何小姐并没有等他的回答,已经找到继续下去的话题:“明年我也想参加西雅图的半马。你早上几点开始晨跑?明天能不能带上我?”

    他下意识地找着借口:“明天要去旧金山出差,估计跑不成了。”

    她遗憾地“哦”了一声,抬头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他愣了愣,出差不过数日,即使再久,也不可能永远不回来。他最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迟疑片刻,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实话实说:“对不起,如果我的言行有什么令你误会的地方,我道歉。我觉得一起晨跑不大妥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职业关系比较好。”

    即使记者都要练就勇敢大胆,刀枪不入的本事,毕竟只是个年轻女孩子。她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气氛冷到要掉冰渣。他从不知怎么安慰人,也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该安慰人,只好轻声说句再见,打算转头就逃。

    没走出几步,何小姐在背后叫住他。他回头,看见她一脸倔强的神情:“那为什么,你原来并不打算接受采访的,后来又同意了?”

    他无奈地笑:“不是因为你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

    她咬着下唇:“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傻子,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我不会看错。”

    那时候的眼神,呵呵。那时候她手忙脚乱地追一支铅笔,一直追到他脚下,抬头朝他尴尬地笑了笑。他就在那一刻冲动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面对她勇敢的直视,他不得不说真话:“你那时候的样子,和我的前女友有一点点象。”

    “哪里?”她执意地问,泪光浮上双眼。

    “笑起来有酒窝。”

    “还有呢?”

    “没有了。”他觉得连对自己都不曾这样坦白过。就这样,就那么一丁点的影子,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如果当时她所求并非采访而是其他,不知他是否也会头脑一热,一概应下。

    她顿了顿,才说:“她是个幸运的姑娘,你一定很爱她,是不是?”

    中文真是种奇妙的语言,最擅长含糊其辞。这样一个问题,可以指过去,可以指现在,也可以指将来。他不知该怎样作答,只好陈述一个事实:“我们分手很久了。”

    她却象已经得到了回答,微微点了点头,停了片刻说:“我明白了。”初夏的清晨,路边的大枫树拖着长长的影子。她在十字路口转身离开,甩着马尾辫,顺着林荫道缓缓往回跑,跑了几步又转回头,朝他挥了挥手,破涕而笑,说:“再见,我不会再来了。”

    这就是他的艳遇,最后无疾而终。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能在旧金山再次见到颂颂。

    这些年新产品发布会他也主持了多次,早就驾轻就熟。讲产品和技术他不打草稿也可以讲十个小时不停顿,但面对一知半解的媒体,要有惊喜效应,也要有插科打诨,有一点个人经历,往往能拉近和听众的距离。最后到了提问环节,有会议厅最后面的听众提问,他才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边,随着他的视线即刻转过身去,瞬间消失在大门后面。

    即使是那转瞬即逝的半秒钟,他立刻认出那是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口气差一点噎住自己,回过神来立刻说:“下面的提问,就请技术开发部门和市场部的负责人为大家解答。”

    颂颂的事这些年他常常听说一些,重光网络和范羽的官司,他也知道详情。重光网络和m公司正式签订了合作协议,重光的首席执行官上一次来美国,他们专门谈到过专利的事。纠纷最后私了了,重光撤销了对范羽的起诉,而范羽把自己公司所有的股份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重光,算得上净身出户。重光的执行总裁说:“这样了结对大家都好,我们反正得到了经济补偿,就当范羽这些年免费给我们打工。还是不闹上法庭的好,毕竟要花大笔律师费。我们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专利转让书的原件,只有你发给我们的一张照片。而鲁教授的女儿又站在范羽那边,如果她出面证明鲁教授死前就有意把专利转让给范羽,我们也得不到什么补偿。”

    他追问:“鲁颂颂愿意为范羽作证?”

    执行总裁说:“是啊,鲁颂颂还专门在律师陪同下和我们见了面。”

    他觉得难以理解:“如果这样,范羽也该知道你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必同意转让股份?”

    执行总裁挠头:“这个我也奇怪,也许还是怕我们去公安局报案。他那份协议上的签字确实是伪造的,就算我们不能证明鲁教授身前把专利签给了我们,如果要告他个刑事案件,他一个伪造签名,合同诈骗的罪名总是逃不掉的。”

    他觉得更象是颂颂和范羽达成的协议,她帮他脱罪,只要他把非法所得还给别人。这就是她所谓的公正交代,所有对她本人的伤害都可以不记,她给予了她大师兄最大的宽容。

    “那范羽呢?”他良久才追问,“现在做什么?还在h城?”

    那位执行总裁“嗤”了一声:“据说他去了加拿大,求他老婆复合,好象是在他老丈人的公司里谋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他回去让呆呆兽查范羽的近况,说:“呆呆兽,关注所有和范羽及新宇开发有关的新闻。”呆呆兽果然返回一条信息:“范羽,新宇开发前首席执行官,现任华粤投资it投资部经理。”

    有那么一刻,他心里一沉。他不知道颂颂的想法,她似乎轻易原谅了范羽所有的错,而范羽毫不犹豫地重新投回丁家的怀抱,不知她有没有伤心过。

    但他知道她永远有向前看的勇气。有人给那位徐师兄的公司投了为数不少的一笔资金,他猜想就是颂颂自己。她所得的分手费用在她喜欢的事上,也算物尽其能。如今她和徐师兄的传媒公司越做越大,专门推广国外的优良纪录片,业界很有口碑。当然,象他们那样的非盈利性机构,全靠不多的收入和社会捐款,曾经也有两度,实体经济不太好的时候,公司陷入些经济上的困境。徐良最终都及时找到了投资人度过难关,现在公司已经进入自给自足的阶段。至于颂颂个人,还常常受邀为出版社译稿,已经出版过几本译作,有一首诗作还得了奖。

    他常常想,她的原谅他不敢奢望,只要她过得平安喜乐就好。他也时常想到她那时候的话,我不打算怨恨任何人,但希望我们以后不必再见。何小姐觉得颂颂是个幸运的姑娘,她哪里知道,遇见他是颂颂此生最大的灾难。所以颂颂的话是那样在情在理,分手也许不是谁的错,只是有时候在一起并不是最好的安排。

    那么他呢?象当初一样,保持距离,远远关心就好。

    可是那天晚上,他没拗过自己,还是去了机场。旧金山之夜,几个同来的同事都各有活动,他原定了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回西雅图,被他改签到当天晚上。

    分手的时候颂颂说,她今晚的航班回h城。从旧金山飞中国的班次不多,晚上起飞的更少。他自己的航班还早,于是去国际出发看了看。

    极目四望,候机厅里人山人海。刚刚一架大溪地的航班到港,到处都是腆着大肚子穿花衬衫带大花环的中年人。越过人群,他的目光在h城航班的登机口搜寻。一大群少年男女,象是什么夏令营的参加者。几对老年夫妇,还有几个中年人,并没有颂颂的影子。离开始登机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了,或许她搭乘的并不是这个航班,也或许说今晚离开,不过是她的托词。

    其实他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要向记者们学习死缠烂打?想来只会招人讨厌。深吸一口气,他顺着人群往回走。路过前往洗手间的通道,他才远远在洗手间门口看到熟悉的侧影。

    初夏的旧金山还很冷,头顶的通风道呼呼地吹着冷气。颂颂蹲在一个小男孩的面前,身穿一件戴帽兜的风衣,长发束在脑后,露出纤细莹白的脖子,灯光下耳边一闪一闪,大概是戴着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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