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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没着没落地梗着,却也只能暂且按捺——值此多事之秋,久缺侍觐难免生变,如今既已病瘥,自然不能再怠惰了,何况他几日没回家,府中那一摊子事情也撂下了。
卫琇想到这些事情便觉身处淤泥之中,整个人都感觉滞重起来,然而再艰难困苦,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他,这是他不可推诿的责任,他早已过了随心适性的年纪,也没什么不甘和委屈,当即盥栉更衣,换了朝服入宫面见天子去了。
最近天灾人祸一桩接着一桩,朝会也从原先的三五日一次变成了一两日一次。
卫琇回了趟自己家,到得宫城已交巳时。这时候大朝会已经散了,天子多半是在宣德殿,不是在与近臣议事,便是在批阅奏表处理政事。
卫琇便径直前往宣德殿。
前些天接连下了几场大雪,草木、屋瓦都覆了厚厚一层雪,更显得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宛如琉璃仙境一般。
卫十一郎走到殿前,往上望了一眼,丹陛有专门的杂役清扫,看不见丁点残雪,在白茫茫的天地中红得触目惊心,他正了正头顶的三梁冠,神色淡漠地拾级而上。
小朝会刚结束,司徒钧方才被他外祖韦重阳和裴霄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搅得心烦意乱,将昨日收到凉州捷报的欢欣之情也冲淡了不少。他觉得困顿不堪,可一看案头堆积如山的奏表,只得揉了揉眼睛提起笔。
才写下两个字,便有内侍入内禀报,卫琇在殿外求见。司徒钧没想到卫琇这么快便痊愈了,有些吃惊,皱了皱眉,复又松开,立即宣他入内。
卫琇步态端雅地走上前去,行了个礼道:“臣偎慵堕懒,妄居斯任,不能为陛下分忧,请陛下降罪。”
司徒钧赶紧站起身绕到案前将他虚虚扶起,不管心里究竟如何想,至少面上是意外又欢喜:“卫卿为我大靖社稷夕寐霄兴,鞠躬尽瘁,以至于积劳成疾,何罪之有?”
两人礼尚往来地客套了一番,寒暄得差不多了,司徒钧便切入正题:“今日卿来得巧,孤恰有一事相托。”
“陛下言重,臣敢不效命。”卫琇立即道,心中却开始思量起来。
“卫卿不必担忧,是好事。”司徒钧笑了笑,转身从案上取了凉州的捷报递给他。
天子春秋正富,眉心却已经有了淡淡的纹路,只有微笑时才令人恍然记起,这九五至尊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郎君。
他御极数年,朝政却始终被韦重阳和裴霄牢牢把持着,韦重阳是个君子,清白忠勤,正身奉公,政务上却一窍不通;裴霄资才卓茂,有能为有手腕,可惜连恋栈权位,营于私家。司徒钧有时候会暗自怀疑,是不是天不祚靖,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阿耶去世时交到他手上好端端的江山,何以变成这般千疮百孔的模样?他自问早朝晏退,中夜抚枕,不敢有一日懈怠,可那些仿佛都是无用功——他何尝不想一展抱负?可有权臣在侧,若带纆索,若关桎梏,谈何令行禁止?
卫琇接过来一目十行地览比,欣喜道:“恭喜陛下。”
司徒钧将捷报收回,轻轻搁在案上:“戍边将士为保我大靖江山舍身忘死,数年不得与家人团聚,年关将至,孤想聊备牛酒,请卿代孤前往武威犒师,卿意下如何?”
武威去洛京数千里,一来一回,加上犒军的时间,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卫琇愣了愣,这片刻的迟疑没有逃过司徒钧的眼睛:“凉州苦寒之地,此去千里,路途艰难,实为不情之请,卫卿若有难处......”
卫琇心中一凛,赶紧道:“敢不效死。”犒军不过是个幌子,姜景义当年前□□出虎符,后脚羌胡便叛乱,姜景义一去数年,未曾回过京师,始终是司徒钧的一块心病,天子这是怕他趁着天高皇帝远坐大,这才借着犒师的名义派他去凉州打探打探。
卫琇不得不去,一来天子这些年来虽对他恩遇有加,却始终按兵不动,如今终于羽翼渐丰,要培植自己的腹心了;二来姜景义是二娘子的叔父,若他真有别的心思,有他在其中斡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司徒钧满意地点点头道:“有劳卫卿。”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眼,开玩笑似地道,“孤若是没记错,卫卿今年应该有十八岁了吧?虽说大丈夫不患无妻,不过孤等着吃你这杯喜酒等了好几年了。”
“陛下说笑了。”卫琇淡淡道。
司徒钧顿了顿又道:“卫卿有属意的淑媛么?”
第119章
司徒钧十五六岁时便少年老成,登基数年周旋于一干老狐狸中,从不会无的放矢,无端提起他的婚姻之事,断不会是随口扯闲篇。
卫琇刹那间转过数个念头,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模模糊糊的面容。这些年来隐隐约约也有些传言飘到他耳边,不过他对那位备受瞩目和觊觎的长公主没什么想法,更不在乎她钟情于自己的流言是真是假——一直也没有人当面来问他,他便只当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