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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朱由榔西逃,十二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初二,广东官员宣布由朱聿鏼监国,改年号为绍武。半个月内,广东出现了两个监国。虽然许多人批评此举使“二百里间两帝,自树内梗,三百年国纪,人披其叶而我刈其根矣”,然而,绍武小朝廷却自得其乐。南明时代,许多称帝者一半固然是皇族贪图大位,另一半更是由于文官武将拼命拥立。瞿式耜后来评价那些仓促称帝的闹剧时说:“分明戏场上捉住某为元帅,某为都督,亦一时要装成局面,无可奈何而逼迫成事者也。”这些拥立者视天下板荡、生灵涂炭为自己获得绝世功名的最好机会,不管未来怎么样,眼前先过一下宰相瘾再说:“其见在朝廷者,干济则平常,争官则犀锐……毕智尽能,朝营暮度,无非为一身功名之计。其意盖谓世界不过此一刻,一刻错过便不可复得矣!彼其胸中,何尝想世界尚有清宁之日,中原尚有恢复之期也哉!”苏观生原本是拥立朱由榔的,但是朱由榔监国后,他在小朝廷中没有弄到满意的位置,所以才出此奇策。虽然宣布监国比朱由榔晚了半个多月,但苏观生决心争一口气,一定要使绍武比朱由榔早称帝。所以监国仅仅三天,绍武就匆匆举行了登基大典。史籍如此描述绍武君臣这三天的匆忙:“且谓先发夺人,宜急即位。遂仓卒立事,治宫殿、器御、卤簿,举国奔走,夜中如昼。不旬日而授官数千。即位之际,假冠服于优人而不给。”由于时间太急,为了修皇宫、备龙袍、修造皇帝车驾、准备百官服装,整个朝廷加班加点,不吃饭、不睡觉,“举国奔走,夜中如昼”。因为时间紧急,没法做那么多套官服,他们征用了广州城内所有戏班的戏服,“除官数千,冠服皆假之优伶”。
这个消息一下子把朱由榔打昏了。他做监国刚刚做出滋味,还没来得及享受登基大典的过程,突然有人上来捷足先登,一把把皇位抢走了。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逃回梧州确实是个错误的决定。十几天过去了,清军也确实没有进攻广东的迹象。自己跑进了穷乡僻壤,倒给了别人篡位的机会了。
御前会议的结果,是检讨这次西逃的错误。当然,错误是由个别赞成西迁的大臣来顶了,监国只是受人蒙蔽。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广东肇庆,正式宣布登基。权力的味道就是这样让人一尝难忘,当初说什么也不当皇帝的朱由榔现在显示出了少有的勇气。
七
隆武二年(1646年)十一月十八,朱由榔又率大队臣民,匆匆赶回广东肇庆,来不及喘口气,就立刻宣布即皇帝位,匆匆忙忙祭告天地、社稷、祖宗,改次年为永历元年(1647年)。追封老桂王为端皇帝,母亲为慈圣皇太后。这样,广东一省之内,同时有了两个皇帝,一个绍武,一个永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两个皇帝几乎同时决定——消灭对方!一场内战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十一月二十九,在登基十一天后,永历帝派出精兵,前去讨伐绍武政权,双方激战于广东三水,仗打了半个多月,打得昏天黑地,双方原本预备抵抗清人的精兵大多损于此役。特别是永历一方因为轻敌贪进,在三山口失利,精锐全军皆覆。
绍武皇帝十分高兴。登基之后,他一方面同永历激战,一方面兴致勃勃地摆皇帝谱,“祭天、祭地、幸学、大阅等巨典,按日举行”,每天出镜,忙得不亦乐乎。除了这些典礼,君臣们更热衷的是封官晋爵,几乎每天都封一批官,大臣们分了几派,为官职高低相互内斗不停。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四千名清军趁边界空虚悄悄潜入了广东。他们发现,因为精兵都被绍武调去与永历打内战,广东各地几乎没有防备。清军大喜,利用绍武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内战和出席典礼的时机,日夜兼程,每到一地,立即扫除传递军情的塘兵,封锁消息,用缴获的南明地方官印发出太平无事的塘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广州城下。
十二月十五,清军前锋以帕包头,伪装成明朝军队,出其不意地闯入广州。绍武帝和他的大臣们今天的日程是“幸武学”,也就是视察军校。这一天,百官咸集,朝服辉煌,绍武皇帝正装腔作势发表重要讲话,忽然探子闯进院内,报告清军来袭。大学士苏观生大怒:“这么重要的场合,一个小小探子怎么可以随便闯入,破坏庄严气氛?再说,清军还远在江西,怎么可能来到广州?难道是飞过来的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个探子一定是妖言惑众!”于是绍武一声令下,把报信人推出去砍了。人头刚刚落地,那边清军已经登上城墙,脱去包头,露出辫子,乱箭下射,城中顿时鼎沸起来。苏观生急令关闭城门,调兵作战。可是,精兵都派往肇庆去对付永历朝廷,一时调不回来。广州重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清军占领。绍武帝见大势已去,拖了一条被子,混在乞丐当中试图逃跑,被清军查出,关在东察院,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的皇帝瘾,就糊里糊涂地自缢而死了。
既然对手已经消失,仗自然没有必要打了。上回传说狼来了,这次狼真的来了,不跑还等什么!永历帝连会议也没有召开,立刻下旨,“西幸梧州”,然后也不等组织大臣,自己坐上船先行西去了。
逃跑皇帝
一
永历王朝的第一个春节,这是对一个政权来说非常富于象征意义的日子,朱由榔选择在狭窄的船舱里度过。从广东匆匆逃回梧州之时,正值大年三十。地方官得知圣驾将临,已经做好了接待准备。城内黄土垫道,大街上张起灯笼,行宫也更换了全新的铺设。但是朱由榔坚决不下船,随时保持拔锚起行的准备状态。官员们只好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勉强给他行了礼,算是过了年。
正月初六,清军逼近广西边境的消息传来。朱由榔立刻命令开船,直驶向桂林。到了这个边疆小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听说清军到了广西边境又停了下来,他抹抹汗,命人送来奏章,小朝廷又恢复运转。
瞿式耜到现在才明白拥立这个人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原本以为朱由榔没有主见,容易操纵,谁知道皇帝在别的事上没有主意,唯独在逃跑上比谁都果断,一旦下了命令,九头牛都拉不回。
如果继续这样,那么建立这个朝廷,不但达不到当初设想的树立旗帜、凝聚人心的作用,反而成了动摇军心、破坏战斗力的罪魁祸首。现在已经查明,深入广东的清军其实只有四千一百人,永历政权重新组织的内战大军那时正在向东进发,准备报内战首仗失利之仇。如果换一个勇敢些的皇帝,此时正好命这股大军对清人迎头痛击,以众击寡,孤军深入的清人即便勇敢能战,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也支撑不了多久。可是皇帝一跑,谁还有信心组织抵抗?兵败如山倒,不几日,广东全省就拱手交给清军了。南明残山剩水本已不多,广东又是南明版图内经济和文化最发达的一省,广东失去,南明的力量大为削弱。
然而,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君臣之义已定,唯一的希望就是竭尽全力辅佐这位新君,看看能不能鼓励他振奋精神、改弦更张吧!好在朝廷总算在桂林安顿下来,瞿式耜可以从容布置他的强兵卫国大计了。他的初步打算是强化中央集权,建立起独立的纪律严明的军事指挥体系,以防再像上次一样,皇帝一跑,全军混乱。
然而,没过多久,瞿式耜就发现,这个目标几乎不可能实现。这个永历,实在难当乱世之君的大任。
瞿式耜没想到永历的政务能力如此之差。虽然明代各地藩王都习惯于骄奢淫逸,王子多不学无术之辈,但瞿式耜万万没想到,向称“贤明”的桂王府家庭教育也如此差劲。瞿式耜在后来的书信中说永历皇帝“质地甚好,真是可以为尧、舜,而所苦自幼失学,全未读书”。说朱由榔全未读书有点夸张,应该说,朱由榔认下了一千多字,读小说、看戏本问题不大,但读那些典雅深奥的奏折就不行了。他读得一脑门子汗,还是半通不通,不得不召几个翰林进来,先给他口译一遍,才能明白大意。对于国家的政治传统、用人行政、山川地理、财政军事,永历完全没有任何知识储备,所有的政务都要从头给他讲起。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知县大还是知府大,但是皇帝居然不知道!所以,辅佐这样的一位皇帝治国,就好比教三岁小孩入洞房,你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皇帝的素质直接决定政权的品质。永历朝廷才运转了几个月,历朝历代的各种弊政类型几乎都全了。
首先是太后干政。皇帝的优秀品质中,为人称道的第一条就是“极孝”。在登基以前,他的大小事情都是太妃做主的。做了皇帝以后,他还是习惯性地对太后所有想法“无不秉承”。而太后也乐于替儿子操心。问题是,虽然太后“习文墨,晓事机,剖决诸务能晰情理”,在女流当中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但她毕竟自幼不出家门,见闻有限。谈到政治,那更是知识不足,见识不高。她判断一个人的忠奸,只凭自己的情绪和感觉——如果谁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地陈述他对大明的热爱,就很容易赚得太后也陪着流下眼泪。许多钻营之人知道了这个窍门,便花重金贿赂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见上太后一面,痛哭一场,往往就能连升几级。时间一长,这“眼泪升官法”竟成了朝野皆知的一个笑话。
其次是太监专权。虽然朝廷名义上的首席大臣是瞿式耜,然而不久人们就发现,朝中有一个比瞿式耜更有权力的“隐形宰相”——太监王坤。
王坤是前朝的老秉笔太监,谙熟前朝典故、政务流程。在永历朝的建立过程中,许多宫中规矩都是由王坤一手建立起来的。刚在桂林安顿下来时,朱由榔曾经勉强振作过一个月,每天硬着头皮读几十道冗长难懂的奏折,口授自己的处理意见,再送到瞿式耜那里,请他把关。然后还要接见一个又一个大臣,听他们用各种奇怪的方言,讲自己完全不懂的各种政务,他还要像模像样地发表点什么“重要意见”。他原本不是精力充沛之人,每天都熬得头昏眼花、精疲力竭。新鲜劲儿一过,从小到大没吃过一天苦的他实在扛不住了,倦勤之际,秉笔太监王坤就渐渐掌握了大权。秉笔太监的责任是皇帝的秘书,按惯例,对大臣们的请示事项,都要由朱由榔口授,由王坤记录,传达给臣下。朱由榔一天比一天懒于读奏疏,越来越多地让王坤先读了之后直接草拟意见,他看一遍就发出。这种情况下,王坤的建议差不多就成了决策。或者说,王坤就成了事实上的皇帝。
按理说,朱由榔要推卸政务,他首先应该推卸给首席大学士——资深大臣瞿式耜。但是他太好面子,不想让瞿式耜知道自己的懒惰和卸责。从接触的第一天起,他就有点畏惧瞿式耜。这位干瘦精悍、目光明亮的大臣,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严厉,让朱由榔感觉不舒服。每次和瞿式耜在一起,他都感觉像小时候和那位启蒙教师在一起一样局促。每次进宫,瞿式耜都会滔滔不绝地向他讲一大堆军事形势,千头万绪,没完没了,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跟上瞿式耜的思路。所以朱由榔千方百计减少接见瞿式耜的次数。
而王坤则完全不同。这位伺候了好几朝的老太监既擅于弄权揽事,又深知如何讨得主子欢心。他在朱由榔面前永远是恭顺、听话、善解人意的。他总是那么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只有在他面前,朱由榔才活得舒展、轻松。更何况每一次朱由榔提出逃走,王坤都毫无异议,立刻坚决执行,全力布置。所以时间一长,王坤就成了朝中第一号人物。
随着太监专权的出现,朝中势不可免地出现了第三个问题——党争。所谓党争,就是“窝里斗”。明朝原本就是在党争中灭亡的。从明朝中期开始,大臣们就开始按师门、按出身地域,拜老师、认同乡,拉帮结派,在朝廷上掐得你死我活。他们表面上是为了原则、纲常而斗,实际上着力的不过是官位的升迁、官场的荣辱。每一个人都必须依附某一门派才能在官场中立足。在“窝里斗”中,他们表现出了在对外斗争中少见的坚决、勇敢、残酷,什么帝国的前途、百姓的疾苦,都被他们忘到脑后。南明历任小朝廷都完整地继承了“窝里斗”的传统。
朝中形成了王坤与瞿式耜的明争暗斗之后,大臣们也自然分成两派,各随其主。每次王坤要任命一个官员,瞿式耜派必然反对;瞿式耜提一个建议,王坤派也时常掣肘。两派斗得津津有味,你来一拳,我来一脚,表面上握手言欢,实际上恨不得吃掉对方。每当两派势力相争,需要朱由榔裁决时,皇帝哪个也不好意思得罪,经常漠然置之,不置可否,听任他们打去。瞿式耜想收回各地军权归于中央统一指挥的设想一直无法实现,小朝廷的力量就这样白白消耗在内斗之中。
二
当然,与军阀势力的崛起相比,以上三种弊政,又都算不上重要问题了。
专制体制有效运行的条件是权力所有者有力量握住这沉重的权柄,如果你握不住,这过于巨大的权力就会在自身重力决定下破裂。永历朝廷的军队本来就是由各地军队拼凑而成,在永历称帝之前,各地群龙无首,各自为战。永历朝廷终日内斗,无暇外瞩,也树立不起威信。各地将军自然就擅自坐大,渐渐出现了军阀的雏形。他们专注发展自己的势力,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在一部抵抗清军时,其他部往往不听指挥,作壁上观,拒绝援手。某部被清军歼灭,他们还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拍手称快。在这种情况下,清军经常以少胜多,在南明势力范围内如入无人之境。
永历朝廷在桂林没能安定多久。二月初,探马来报,清军进入广西境内,兵锋直指梧州,离桂林只有数日路程。
永历帝又一次果断下令,准备车驾,他要再次外出“巡视”。
瞿式耜这一次铁了心要劝住皇帝。广西,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了。广西再失,南明基本上就可以提前宣告灭亡。而要保住广西,皇帝绝不能动。他再三上书,反复开导永历:“在粤而粤存,去粤而粤危。吾退一步而人亦进一步,我去速一日,则人来亦速一日。”你越逃跑,实际上越危险。“半年之内,三四播迁,民心兵心狐疑,局促如飞丸,翻手散而覆手合。”“今者移跸再四,每移一次,则人心涣散一次。人心涣而事尚可为乎?”这样下去,覆亡为期不远。
瞿式耜指出,现在已经打探清楚,进入两广的清军主力不过是佟养甲、李成栋带领的四千一百余人组成的小部队。而这次进军广西的,不过是一支先头部队。从现在形势分析,两广民气凶悍,各地起义军蜂起,清人在广东还没能站稳脚跟,现在进军广西,孤军深入,后方不稳,如果集全南明之力,把这支军队消灭在两广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当务之急是朝廷镇定下来,集中精力,调动部队,进行有效指挥。
朱由榔也承认瞿式耜对形势的分析完全有道理,他也知道自己坚守前线的政治意义。然而,一想到凶如虎狼的清军离自己如此之近,他就坐立不安,神魂不定,恐惧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让他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和上次一样,不管瞿式耜怎样屡上奏章,怎样叩头出血,朱由榔都无动于衷。面对瞿式耜的一遍遍苦谏,从小到大没发过脾气的永历帝终于发火了。温文尔雅的皇帝一旦发起火来,也相当可怕。他双目圆睁,双手乱抖,声嘶力竭地大喊:“卿不过欲朕死耳!”
是啊,皇帝没了,你们还可以另立新君,而我朱由榔一旦落入清人之手,则必死无疑!你们根本没拿我的性命当回事!
瞿式耜闻听此言,不觉“泪下且沾襟”,事已至此,无法再多说一句,只好叩头请死,含泪而出。他现在才明白,除了一开始的心血来潮,朱由榔根本没有把自己和这个国家联系在一起。他之所以当这个皇帝,完全是因为当皇帝最安全。为了安全,他也可以把这个国家拱手献给清人。一个政权之中,皇帝居然是对国家利益最不关心的那个人,这对大臣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赶走了瞿式耜,永历开始紧张地考虑逃往哪里。这一次,他想出了一个自以为高明的主意:干脆逃离文臣的控制,逃到最有实力的武将控制区,让庞大的军队直接做自己的护卫。在众多武将之中,湖南定蛮伯刘承胤率先上书,要迎驾到他那里避难,言辞十分中肯。刘承胤在湖南兵多将广,实力不凡,且其控制区与广西相连。于是,他发布诏书,移驾“幸楚”。
听到这个消息,连续几日没有睡着觉的瞿式耜又一次匆匆赶赴宫中,极言不可。瞿式耜说,这个刘承胤乃南京一市棍(无赖)出身,好酒,力壮,使得一根铁棍,人送外号“刘铁棍”。从军之后,因为作战勇敢,从最底层士兵积功升为总兵,部下两万人,也大都是南京市棍流氓。刘承胤在前朝因为平定湖南少数民族起义有功,被封为定蛮伯,在湖南经营了多年。此人性情粗暴,作风野蛮,经常顶撞上级,甚至对朝廷命官也不假辞色。兵科给事中龚善选出差路过刘承胤控制区,因为粮草供应的小事与刘承胤的部下发生冲突,刘承胤居然命士兵打了龚善选的耳光。皇帝“幸楚”,很有可能被他控制。
瞿式耜的这番话,永历帝完全听不进去。在他看来,瞿式耜的一切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不让他逃走而已。武人粗鲁,本是题中应有之义,有什么大惊小怪!
瞿式耜前脚出宫,永历帝后脚就命令起驾。
三
经过连日疾驶,永历元年(1647年)二月十五,龙舟终于抵达湖南全州码头。
码头上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两万名南京兵甲仪仗鲜明,队伍整齐,迎接皇帝的驾临。从城里到码头,地上都铺了一丈二宽的红布。这迎驾仪式,实在是太盛大、太隆重了!永历和随驾大臣都很欣喜。
刘承胤亲自上船来迎驾。果然是一个粗人,面皮糙黑,体形肥硕,三层下巴。虽然如此胖大,但是他三跪九叩一丝不苟,神态极其虔诚。永历和身边的大臣都十分感动。永历急忙命人看座,赐茶。刘承胤气喘吁吁地坐定,回答着永历的询问,汇报湖南的军事形势。聊着聊着,刘承胤忽然话头一转,指着皇帝背后的王坤问:“皇上,这位公公就是王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