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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正霖朝着对面的坐垫示意了下,将带来的纸卷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倒也直接,把寒暄和客套都省了:“苏姑娘,你看看这图腾,是否如此?”
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衣袍,脸色有些差,苏锦绣知道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明明该在家里养伤的,却派了人到苏家,说要请教她有关于那天在石室里画的图腾,将她去府衙申请授令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苏锦绣低头看他递过来的纸卷,这是他在石室中画下的图腾,已经从锦布临摹到了纸上,她一直等着他派人送过去,几天都没消息。
用这个来讨教她,她还真没法拒绝。
“只有我们二人见过这个,当日画的太过于匆忙。”施正霖将最初的锦布也带来了,用石墨描图有个坏处,容易晕染,画在锦布上更容易染开,当时他们逃出榕庄,一路朝山里,藏在怀里的锦布多少浸了些汗,等他回到上都城拿出来临摹时有几块已经染糊了。
但这又不是能随行所欲改的东西,所以他才派人请她过来,看看她是否还有印象。
苏锦绣没作声,仔细对比了临摹下来的和锦布上的图腾,被染糊的那几处看似能够对比,却依旧有细微的差别。
西北方不少外族崇尚图腾,住在关北门内的有些外族人,身上都描有纹身,苏锦绣见过不少,但对驱兽族的这个图腾她的确是第一回看到。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这道理她懂,若是没把握,不能随意的描。
苏锦绣倒是很快想到了个不错的人选能够给她解惑,塔娜在石室内被关了这么久,肯定比她要熟悉,于是苏锦绣直接将这份纸卷给收了起来,准备起身回去:“我带回去看看。”
像是料到了她会就此离开,施正霖将锦布翻了个面,露出粘在锦布背面的羊皮纸:“苏姑娘再看看这个。”
苏锦绣垂眸,眼神微闪,一眼认出了这是关北门外的地图。
“这次的事惊动不小,太子殿下觉得宋老将军他们上回赢的侥幸,塔坨人肯定还会有动作。”
苏锦绣要抬起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
“二月宋老将军回来,曾密见太子殿下,殿下以为,定北王与这些事脱离不了干系,如今又在他的庄子里发现那些线索,关外异动频频,想来与此有关。”
苏锦绣坐了回去。
施正霖这才抬起头看她,询问道:“你也在查这些,关于这两族,苏姑娘有何高见?”
抬举她?
苏锦绣反问:“太子殿下为何觉得外祖父他们上回赢的侥幸。”
“据宋老将军回报,当时两千塔坨兵,其中有近一百头哧兽,而关北门当时守着的仅有五千余人,说是险胜,不如说他们是在试探。”
苏锦绣凝神,若是当年外祖父及时收到太子派人送去的消息,他也能够有这样的判断,但当年外祖父手上的消息是王致掉了包的,换言之,外祖父得到了别人为他刻意营造的假消息,导致他们轻敌,误判了战况,才会在后来那一战中损失惨重。
两千兵力对于塔坨人来说委实不少,他们用这两千兵力和一百头哧兽做试探,再加上王致给他的消息,让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以为这些不足为惧。之后塔坨人用翻倍的兵力,打赢了当时关北门两万的兵力。
这样的计谋,没有人在大魏这儿周旋,他们根本做不了,在这之中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定北王。
“所以十五那天你们去了榕庄。”
“定北王常以宴会为由,笼络朝中官员,之前派人过去已经发现有密道存在,而根据探子回报,每每十五,池塘下总有怪声,那日殿下派人前往,就是为了查证此事。”原本想的是定北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想在石室内看到了那些。
苏锦绣这阵子时常听闻那定北王府有宴会,夜夜笙歌:“看来定北王坐不住了,。”
施正霖观她毫无惊讶的样子,落定了来时的想法:“苏姑娘,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前去关北门。”
苏锦绣很快反应过来,太子派人去了关北门,那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帮外祖父应对塔坨人可能会来的突袭,若是那边一败,势必影响上都城的形势。
宋家在关北门是块极难啃动的石头,宋家不倒,不说远的,这十来年塔坨族是没有机会侵占过来的,他们要是打不进关北门,侵占不了西平府,和定北王的合作就没意义。
那定北王原来的计划就得瘫痪一半。
越骆国那处暂且不论,至少宋家这回能够化险为夷,但要论长久,还是要从定北王这里下手。
太子殿下这是忍不了了,要把定北王提前处理掉,而她是为了宋家。
想到此,苏锦绣倏地抬起头,他这是找她合作来了?
可为什么是她,他完全有能力自己做到这些。
不过很快,施正霖给了理由:“苏姑娘,你对这两族的了解远胜过我。”
“太子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苏锦绣见他没有否认,皱着眉想不通了,过去这件事应该是交给季璟琛的,并非由他来主办,就像那日在榕庄,好歹是有些功夫才行,否则以定北王府那样的守卫,迟早会出事。
施正霖轻点了点羊皮纸的一角:“我在一些古籍上查到,驱兽族历来与别族交流不多,是属于独来独往的,他们的语言也与别人不同,若不是这回忽然出现,朝廷也不会重视。”
他就真的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
苏锦绣微叹了声,伸手指了下羊皮纸的另外一处:“不对,是这里。”
两个人都低着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施正霖看着与自己反方向那一指,嘴角微不可见多了抹笑意,轻轻哦了声:“那不是岷山?”
“对,他们就是从岷山而来,后来才移居到你说的那处。”苏锦绣又指了指另一处,“这是塔坨族所居住的地方,他们之间其实还隔了两个小族,但这些年来都已经被好战的塔坨族人吞并。”
说罢,苏锦绣顺着关北门往下,快到建昌府时顿了顿:“这边因为隔着一条河,一直以来是南北的分界线,他们有过约定,北边再怎么战乱都不会过河,不过依照塔坨族的野心,只要这边吞并完,很快就会往南。”
外祖父过世之后,大哥和三哥代替去关北门,那几年守的十分辛苦,直到太子登基,定北王一系被铲除,塔坨族的气焰才没那么大,那个时候苏锦绣不明白,现在却能想透其中的关联。
后来她去的那五年,因为打的频繁,驱兽族的人越来越少,塔坨族开始调转了火力,一面派人时不时攻打关北门,一面朝漠北周边扩散出去,她死的那一年,塔坨族刚好打到南北河的交界处。
屋子内都是她的声音,施正霖听的认真,抬起头,她像个指挥若定的将领,用极为丰富的知识,娴熟的为他讲述了关北门外的诸多外族关系。
她更像是经历过许多场仗,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自信和沉稳,就像是,她亲临城下,指挥了这些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