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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学子,太子爷便争取到了太后的支持,借编撰《地舆志》的机会,将那些受打击的学子全都分散了出去,一来保存了那些有生力量,二来也顺便完成这项利国利民的大计。
听着袁长卿的娓娓道来,珊娘心头一阵感慨。她再想不到,这一世的他竟愿意给她解释得这么详细……而前世时,她多问他一句他都是那么的不耐烦……
“老师年纪大了,不适合长年在外奔波,所以我给老师订的计划,是每出去半年就回来休养半年。但我还年轻,而且我希望我能快点做出成绩,所以我大概没那么多的机会回来看你,”袁长卿道。顿了顿,他又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着急?”
于是珊娘善解人意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抬起的手停在离她的脸颊仅咫尺距离之外,似乎是他一时没忍住想要去碰她,却在即将碰到她时又回过神来一般。“因为,”他缩回手又道,“因为我希望我能尽快出人头地,我希望能让你父亲早日放心地把你交给我。”
珊娘一惊,蓦地抬头看向他。那一刻,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十三儿,”她怀疑的眼,到底领袁长卿忍不住了,忽地将双手压在她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眸道,“确实如你父亲所说,我眼下的处境并不怎么好,所以……你等我三年,不,两年。两年后,我来娶你。到那时候,虽然我可能还是不能摆脱家里那一团混乱,但至少我能给你一个更稳妥的未来,也许那时候我还是不能让你父亲全然放心地把你交给我,但至少我希望到那时候,我有资格那么去要求。你等我,好吗?”
珊娘:“……”
好吧,她惊悚了。她看着他,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这一刻,她所有的思绪全都停了摆,除了眼前那双显得那么热烈的眼,一切全都成了一团乱麻……
他,这是在暗示,他喜欢她吗?!她模糊地想着,一边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她那直视着他的眼,不禁令他一阵羞窘,“你……我……”
他支吾了两声,到底抗不住她仍直直盯着他的眼,忽地一收手臂,将她揽进怀里。看不见她的眼,他那激跳着的心便没有那么慌了。他以手掌按在她的脑后,不自觉地闭上眼,在她耳旁低喃道:“我心悦你。”
珊娘蓦地一颤,使得他误以为她要挣扎,便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将她按进怀里。
……那句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袁长卿屏息静待片刻。他以为他会感觉害怕,会感觉惊慌……而这一刻他所感觉到的,竟是一阵如释重负。虽然仍然有点心慌,却不是惊慌……
原来,这句话并没有他想像中那般难以出口……
虽说以他的个性,他宁愿一直把这句话埋在心底。可这一次他要离开很久,偏她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便是从她同意将那个“权宜之计”换作“长久之计”,他觉得她应该多少对他是有点好感的,可她的好感到底有多少他却没把握……何况,在他不在的时候,许会有别人——比如周崇——先一步占据了她的好感……
袁长卿一直都清醒地认识到,和别人——比如周崇——相比,他处于弱势。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强大着自己,却因为他到底才十六岁,而一直没能达到他所希望的那种程度。这种情况下,以他的本意,他原不该向她表白的,他觉得他还不够那个分量……但他又无法忍受被别人抢占了先机。所以,便是如今他的力量还不够,便是这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至少他要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印记……一个属于他的印记……
“我心悦你。”
他低喃着又说了一遍。第二遍出口,比第一遍又更容易了一些。“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虽然我也希望你能心悦于我,但我也知道,凭我眼下的能力,我没办法那么要求于你。且正如你父亲所说,我身上的麻烦太多,我……”他顿了顿,扣在她脑后的手用力将她的头按进他的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将他那些混乱的思绪,那些他想说却找不到适合词语的话,全都一下子直接印进她的脑海中一般。
“我……”他按着她的头,不敢看向她,只用力做着深呼吸,鼓足勇气继续又道:“我希望我能替你撑起一片天,可现在我的能力还不够,我希望你能等我一等,不需要多久,两年就好。到那时候,至少我希望我能够让你父亲放心……”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他那混乱的话语,恰如他此刻混乱的心绪一般,“我想你大概不讨厌我……我原该慢慢来的,可时间等不及了,我怕……”
……我怕你会被人抢走。
“我怕,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此刻心里的想法,你……”
……你会被人抢走。
“你说过,如果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我说了,我……”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可那些话反复纠结盘绕,最终不过是为了表达那两个字:心悦。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住了口,推着她的肩,将她从怀里扶出来,看着她的眼眸柔声道:“我心悦你。”
“等我两年。”他又道,“两年后,这本书应该能初具成效,我也应该会积累下一点名声。到那时候,我差不多应该可以有了一些根基。你等我。许我现在还不够力量,总有一天,不需要周崇帮忙我也能护得住你,护住你的家人。”
表白着的袁长卿,心慌慌的袁长卿,一向注重细节的袁长卿,此刻竟都没有注意到,自他开口后珊娘就一直那么沉默着。
此刻,瞪大着一双媚丝眼的珊娘早已被他的表白惊得呆成了一只木鸡。便是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便是他打开窗户跳出去时,冷风吹在她的身上令她打了个寒战;便是她看着他回手关上窗户时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睡觉;便是他跳下玉兰树消失不见了人影很久很久之后……她仍是那么呆若木鸡地站着。
直到窗外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珊娘忽地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她眨了眨眼,伸手摸摸早已冰凉的脸,然后又用力眨了眨眼,再使劲晃了晃昏沉沉不知所思的脑袋,然后带着一脸惊愕兼茫然走到窗前。
窗外,河边那棵歪脖子柳下系着的一叶扁舟上,一个黑衣少年正盘膝坐在船头。一盏灯笼挂在他的身后,桔色的灯光照不见他的面容,只将他那挺拔的肩背映得格外宽厚。
那月光漾着笛声,显得那么的虚幻,竟似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
一个来得太晚的梦……
我心悦你。
朦胧的月色下,少年专注地吹着短笛。而在珊娘耳旁回旋盘绕着的,却是那低沉的耳语:“心悦你……”
脸颊上爬过一阵微痒。珊娘抬手摸去,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