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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了大病,没多久便撒手西去。
“大哥对俺有活命之恩。俺原本是济州郓城人,十年前举家来汴梁投奔族亲,族亲犯了事,被抄没家产,一家人流落街头,眼见难活,幸得大哥周济,方有了活路……”杨叔说着便抹了把泪,又断断续续的说下去。
杨叔本名杨安,其妻十五年前便因病撒手而去,留有一子一女,儿子叫杨青,二十五岁,两次参加乡试不第,去年乡试后,染了大病,至今还未痊愈,卧在床上半年了。女儿杨暖儿,年方十四,尚未寻人家,只在家里做些女红贴补家用。杨安这些年操劳,患上了心痛病,做不了过重的活计,只得走街窜巷贩卖些物事,一家人紧巴巴的过活。
说着便走到了杨安家,一所破旧的小院,是他唯一值些钱财的东西了。杨安推开了门,“吱呀”一声,院里黑漆漆的,因城里光亮,倒也不是什么也看不见。
杨安不知从哪取来了油灯,点着了,引着方徊朝正屋走去。
这时,正屋的门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爹爹,你回来了……”声音柔美,看到方徊便喜悦的飞奔过来:“徊大哥!”
方徊愣了愣,看了看杨安,杨安只是搓手嘿嘿笑。
方徊明白过来,这就是暖儿了。小丫头的模样真不赖,蹦蹦跳跳真可爱。
“徊大哥……好些天没了你消息,你去哪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暖儿好挂念……”小丫头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开始抽泣起来。
“我……”方徊突然感到很暖心,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有两个人这么挂念自己,虽然身体的主人不是自己,但还是百感交集。
小丫头擦了擦眼睛,从怀中取出东西递到方徊面前:“徊大哥肯定饿了吧,给你。”
两枚鸡蛋,方徊刚才只是感动,现在哽咽起来。瘦弱的暖儿,面颊的颧骨微微凸起,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小丫头肯定是不舍得吃,一直给自己留着。伸手接过鸡蛋,上面还带着小丫头的体温。
方徊疼惜的盯着暖儿,心里五味杂陈,攥着鸡蛋的手微微颤抖:“暖儿……鸡蛋咱们俩一人一个!”说罢抓起暖儿的小手,塞给她一个鸡蛋。
本就是留给方徊的,自己哪里肯吃,暖儿急忙后退,手上没多少力气,挣脱不得,只得焦急的看向杨安。
杨安嘿嘿的笑着,点了点头,暖儿这才不乐意的同意了。
“都进屋吧。”杨安眯着眼睛招呼道,“徊哥儿这些天受了不少苦,暖儿快些去熬粥,徊哥儿且将息一会。”
暖儿自去了灶舍,杨安搀着方徊入了屋。
屋里有浓浓的中药味,隐隐的咳嗽声从左间屋穿来,应该是杨青在那边。
家徒四壁,方徊环顾了一下。在后世基本上很难见到这么破败的家。除了摆放着一张木桌和一条杌凳,没别的家具。
“徊哥儿且坐下,俺来看看你的伤口。”杨安盯着方徊的伤口,眉头紧皱,“幸好没化脓……”边嘀咕着边往往外走去,不多时捧着土瓷罐回来。
“这伤口颇深,须得清理干净。”杨安打开瓷罐,一股酒味窜了出来。
这个时代消毒的消炎药就是酒。
“杨叔,我自己来吧,您先歇会。”方徊不太习惯让别人照顾。
杨安犹豫了下,心想徊哥儿变得比以前懂事了,心中颇为宽慰,便将瓷罐递给他。又在一旁指点着清理的经验。
这个时代人受伤最怕得破伤风,十有八九救不活的。杨安又去寻了干净麻布和一些草药给他敷上并包扎好。
这时暖儿煮好了粥,端着大碗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快走几步轻轻放在桌上,吹了吹烫红的小手,笑嘻嘻的说:“徊大哥快些吃了,暖儿这次可不跟你抢。”
俏皮的模样真让人喜爱,方徊心中满满暖意。只是硕大一碗粥让他哭笑不得,这是拿俺当猪了么。
拿起木勺搅动热腾腾的粥,是稠密的大米粥,香喷喷的味道传入鼻中勾起了他的食欲。
旁边的暖儿禁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见方徊看向自己,她闪烁着眼神忙低了低头,然后转身跑开。
方徊深深叹了口气。如今不比以前,加之物价飞涨,各种吃食的价格是平常百姓一个沉重的压力,何况穷困的杨家。暖儿消瘦的模样就是证明。杨安做小贩每天的收入难过百文,暖儿的女红活计就更少了,加上病中的杨青,一家人的嚼食花销都很沉重。
史书上都说宋朝富裕,百姓过得衣食无忧,轻轻的一笔轻松带过,实际上又是另一副摸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