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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这儿呐——有这么一个掌门人做表率,蓬莱的女修们一个看一个,不消学得十分八分相像,便是学了华阴的一两分过去,岂能还有一个是正常人?
作为陪华阴时间最长的直系大徒弟,云棠如今还是赤诚单纯、恪守礼节的正人君子,陆漾突然觉得师父大人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随后,他有些恍惚的神思被华阴一句话拉了回来:
“小救世主,真界还有几年?”
陆漾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他咳嗽一声,当然抵死不认:“掌门!弟子不是——”
“说你是,你就是。”华阴打断他的话,把自己那美如上等玉石的手指伸给陆漾看,那手指刚才还白净无瑕,但在陆漾身上摸了一圈儿,上面就已经沾染了迷蒙的血气。血气似实还虚,如雾又如幻,仿佛下一息就会消散在空中,又宛如凝固万载,亘古不会改变。种种特异之处,令人有些眼花,下意识就要认为这东西为虚幻构想之物。但那血气中蕴含的冰冷杀机,就连几丈外的云棠和御朱都被刺得微痛,可见其真实,更能见其凶煞可怖,“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漾没有说话,看华阴退后一步,将指尖血气轻飘飘吹散,那重新变得雪白的手指却依旧直直地指着自己:
“蓬莱秘法识人,在我手中还从未出现错处。凝你心魂成气相看,可见你虽然根基不稳,浅薄漂浮,但杀戮的本能依旧是真界一等一的犀利。由是推之,你境界或许不够,能力可能欠缺,让你堂堂正正与人对战,怕只是取死之道,可要你杀人,要你不计代价和后果地去杀某个人——”
她悠悠地停了下来,神情淡然地看了一眼陆漾,接着目光一凝,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御朱天君。
蓬莱唯一一位亲身历经过断代之痛的老祖宗早已失了笑容。
“你是说——”他一字一句地、仿佛念什么晦涩经文那样,面无表情地问华阴,“——他能杀他?”
华阴倒没那么凝重肃杀,她笑了笑:“是啊,否则怎么能叫救世主呢。”
“你确定?”
“现在还不确定,但等这孩子学了师叔你的言咒之术,那便没十分把握,也有八/九分了。”
御朱哼了一声:“如此身躯,强学则殇。”
“这,就要看小师叔您的本事了。”
“这是掌门人对门下长老的要求?”
“不,这是一个有担当之人对懦夫的命令。”
“……你敢?!”
“有何不敢?”
御朱天君气极反笑,一甩广袖,一沉俊脸,冷冷地开始和华阴女仙对视——不,或者叫做对峙应该更恰当一些。
这两位身形不动,可彼此气机交缠厮杀,一瞬间就将平静的天地元气搅合成了血腥战场,暗流汹涌,两位蓬莱巨头说出手就出手,不约而同,竟都是全力以赴,丝毫没留情面!
陆漾被两位天君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势逼得倒退数步,后背砰的撞到了中堂玉柱之上。在他的眼角余光里,云棠也没比他强多少,也是被远远逼了开去,脸色苍白,神情迷惑又惊慌,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混乱危险的发展情况。
但陆漾事先稍微猜到了一些。
在他上辈子,蓬莱的女掌门就对几位长老——尤其是亲历过长生湾那惨痛一战的御朱天君——态度恶劣,平日里若有可能,这位压根儿不会和这些老家伙们说上一个字。就算到了需要群策群力的时候,掌门人也喜欢独断专行,然后把拟好的方案扔进蓬莱阁,任由那些长老自行分析琢磨,挑出错漏,完善细节,然后她再默默收回来,盖上一个掌门大印完事。
这样一个和阁中长老疏离得要命的蓬莱掌门,竟在面见小辈的时候叫上了御朱天君,若说这里头没有暗手,没有猫腻,没有对御朱的算计和利用,怕也只有云棠会似信非信、将信将疑了。
可陆漾想到了华阴和御朱会不对付,可也没想两人竟会呼啦一下子撕破脸,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大打出手——好吧,他俩只动了气机,现在还没出手……
就在陆漾为他俩这小小的克制暗自舒口气的同时,华阴忽然伸掌,御朱则握拳,两人倏忽拉近距离,以贴身之姿蛮横地对拼了一记,然后双双/飞退。拳掌相撞,在屋顶破碎的巨大声响中,陆漾清晰听到了他俩骨头断折的声音。
他已经不知道该倒吸冷气还是该叹气了。
三五息过后,御朱天君踉跄站定,雍容华贵的衣袍也掩不住他的颓败和萧索,这位微微弓着腰,抿着唇,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几百岁。
“那是魔主……”他望着同样面色不好的华阴,又像是望着空无一物的空处,发出悲凉的叹息,一声一声,宛如巨石滚落山巅,沉重撞击着听者的心脏,“你不知道,你没见过,那位不可能失败,更不可能被杀死……没人在他面前不怯懦,那不是人,那是魔主!那是杀了你师父,杀了老夫全部师门长辈,杀了蓬莱十分天下之其九的魔主啊!”
他一指陆漾,扯出一个半讥讽半怆然的笑容:
“你却要让他,去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