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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上上下下打量周宪章,说道:“赵小满家在村东头,两间草房,门口有一颗大榆树。不过,他家里现在应该没有人。”
“我听赵小满说,他还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姐姐在家,怎么会没人呢?”周宪章问道。
老头看了看路上的行人,yu言又止,半晌,说道:“赵小满的老娘和姐姐应该在中安堡。”
“中安堡?”周宪章问道。
老头低声说道:“我看二位不是歹人,就索xing都告诉你们。这地方叫赵家庙,西北五里地,有个山头,叫中安堡。这些年来,奉天越来越不太平,出了不少胡子,到处打家劫舍,官府也禁止不了。百姓为了自保,就自己搞了些自保组织,叫做大团,维护地方治安。中安堡就有一个大团,团主叫金寿山,手下有百十号人马,是这一带最大的团,咱们赵家庙,就是金寿山的保险区。”
“有大团保护,这里应该太平啊。”郭二杆说道。
老头一声叹息:“客人有所不知,百姓凑些银子,原本指着大团保护,免受胡子欺扰,可是金寿山这个大团,拿了百姓的银子,手里有人有枪,却净干些欺负百姓的勾当,胡子欺负老百姓,总还是暗地里来,金寿山他们却是大白天明目张胆欺男霸女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啊!这不,前几天刚刚交了一个月的保护费,今天又要来人要钱要粮,说是要过年了,大家得给他交岁敬。每个月都给他们交三次钱,没钱就拿粮食布匹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抵扣。这方圆几十里十几个村子,被他们祸害惨了。”
“妈的,还有这样的团主!这比胡子还利害!”郭二杆骂道:“他们胡来,你们不交钱就是了,实在不行,到奉天府去告他!”
老头急忙压低声音:“客人低声,这话要是被金寿山听见了,老朽一家老小就完了。那金寿山不仅有枪,而且,他和新民府知府大人颇有些交情,官府从来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任凭他胡作非为。如果我们不给钱,轻则,被他抓到中安堡里做苦力,重则,被他锁在堡门口的铁笼子里示众,谁家里有女孩子,就被他抢了去做压寨夫人。”
“这他娘的不就是土匪嘛!”周宪章骂道。
“谁说不是呢。”老头说道:“客人,你说你是赵小满的结义兄弟。赵小满出去当差,一去就是大半年,没有音信,家里剩下个老娘秦氏和姐姐赵巧儿,两个娘们本来就没啥力气,挣不了钱,这ri子本来就过得结巴,哪里还有钱孝敬金寿山,可怜啊。”
周宪章心头一惊:“老先生,你是说,金寿山他们把赵小满的老娘和姐姐抓去了?”
“抓不抓的,这个不好说。”老头说道:“今天晚上他们来催岁敬,催得急,要天亮之前必须送到中安堡,否则,就要拿人。你看,这路上的行人,都是连夜去中安堡交粮交钱的。秦氏和赵巧儿应该也去了,只怕她们拿不出钱来,金寿山恐怕不会饶过她们。”
周宪章冲着老头一拱手:“多谢老先生。”说完,转身就走。
郭二杆慌忙跟上,问道:“少爷,咱们去哪里。”
“中安堡!”
老头一听“中安堡”,吓得一个哆嗦,急忙说道:“客人千万去不得,哎,哎,实在要去,千万别说是老朽跟你们说的……”
“放心吧。”周宪章已经跑出了老远。
周宪章和郭二杆跟着那些肩扛背挑去交岁敬的老百姓,出了赵家庙,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中安堡。
中安堡是个土围堡子,北方的老百姓为了躲避土匪,常在聚居的村子外修一圈围墙,开一个土门,就成了堡子,堡子不大,足够一村人藏身就行。发生了匪患,百姓就躲进堡子里,堵上土门,青壮年攀上土墙,与土匪对峙。土匪装备低劣,一般拿这些堡子没办法,围上几天,官军一来,就一哄而散。
现在可好,中安堡成了大团的堡垒,原本是百姓躲避匪患的堡子,成了土匪的堡垒。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坐在土门前的一座土台上,那人带着一副眼镜,留着山羊胡子身穿长袍马褂的人,身前摆着一张桌子,头顶上挂着一盏马灯,周围簇拥着十几个身穿黑衣手持步枪的团丁。
背着钱粮的百姓气喘吁吁地来到土门前,排好队等着,土台上有人喊话,叫一个,上去一个,把带来的钱粮送到山羊胡子面前,两个团丁核对钱粮,数目足额的,发给一张白条,交粮人陪着小心千恩万谢而去,数目不足的,马上就被团丁们掀翻在地,一顿暴打,数目差得少,马上回去补齐,要是差得多,立马被团丁们捆绑起来,丢进土门旁的铁笼子里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