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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颇有几分畏惧,转头去看怀慕,却见他直勾勾地瞧着那个人,眼神带了几分自己不熟悉的迷惘。
此时怀慕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鬼魅一样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直直瞧着那一双面具背后寒冷的眼睛。那眼神犹如隔了生死一样的陌生,然而那无尽的寒意背后,却有着一丝依稀熟悉的暖意。那眼睛于他像是有魔力一般,叫他忍不住一直往里头看,几乎挪不开眼睛。
而在怀慕凝固的注视之下,那双眼睛里的暖意也慢慢变得分明,连青罗也能瞧得见了。怀慕心里浮出一个猜测,声音也嘶哑了,“你是——”
那个人似乎笑了,面容在面具的背后看不清楚,可那眼眸中的笑意,却像是深渊里的一团火一样,把上头的寒冰都融化了。
青罗心里惊讶,这个神秘人原本叫人看着恐惧退缩,眼神也苍老如迟暮,然而这一笑之间,眼睛中那种热烈飞扬的神态,竟然与怀慕颇有几分相似。而怀慕看见那样的神色,心里更是一阵激动,却仍旧说不出话来。
那黑衣人淡淡开口,声音却是嘶哑低沉的,“玲珑出去。”又看了青罗一眼道,“你也出去。”青罗见他这样无礼地命令自己,却也没有说什么,就和玲珑一起默默走了出去,与怀慕对视了一眼,微微笑了一笑,还替二人掩上了门。
那人见怀慕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又缓缓说了一句话,“慕儿,好些年不见,你也长成大人了。”怀慕心中如被鼓击,半晌才开口,那声音几乎和那黑衣人一样沙哑,“舅父?”
那人似乎又笑了笑,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子递给怀慕。那绢子显然是经了些年份的,雪白的颜色已经褪成了淡黄,一角绣着一条柳枝,还有两个字,正是容致。
怀慕眼中就是一热,这一方绢帕,是他亲眼见着,母亲在柳家的花园子里头,给自己的小舅父柳容致绣成这一方绢子。那时候自己还小,母亲就指着上头的字,轻言细语地告诉自己这两个字怎么读,这两个字代表的人是谁。
而自己年少飞扬的舅舅,就微笑着立在身边,腰间佩戴着长剑,低声咕哝着男儿该佩长铗陆离,带这样秀气的绢子不合适。母亲回过头去训斥他,那脸上却还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年幼的自己在母亲身边,瞧着年轻舅父脸上的窘态,拍着手笑着。
见怀慕愣神,柳容致的也多了一点泪光。他与怀慕之间,已是十二年未曾相见。
昔日姐姐膝下笑闹的伶俐孩子,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王侯。昔日神色飞扬的自己,柳家最为年少得意的将军柳容致,却成了暮气沉沉的将死之人,披着一副残破的皮囊,苟延残喘地过日子。
那个和自己嬉闹玩耍,拉着自己的衣袖,跟着自己偷偷伏在屏风背后的幼妹柳芳和,在自己最为仇恨的人身边,做着有名无实的妻子,内心寂静如死,静静地过着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日子。而那个对着自己温柔微笑的长姐,亲手往丝绢上绣着自己名字的柳芳宜,已经成了重华山上的一抔黄土。
更多的亲人,自己的父亲柳鸿恩,自己的大哥柳容声,二哥柳容晖,还有无数同袍将士,都在桃源川赤红的溪水里埋葬,或是被那一把火烧的干净。
西疆柳氏,封邑桐城的名门望族,西疆千里土地上,除了上官家族之外最为显赫的家族,煊赫百年,所有的荣光和威望,热血与忠诚,就那样都被一把火烧尽了。而活着的人,也就从此生活在地狱里,为那些死去的人,留下的恨,日日穿行在暗夜里,看不见光亮。
柳容致回想起这十余年光景,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如何活下去的,连自己到了此时也不敢回首。他所唯一记得的,那种暗无天日的黑暗,无所依傍的恐惧,死死挣扎的痛苦。而十余年前之事,已经恍如隔世。那时候的自己,也不过是弱冠之年的朗朗少年而已,策马江湖志得意满,挥斥方遒,以为天下无事不可为。而如今,望着自己鬓边的白发,柳容致心里微微苦笑起来,其实自己过了而立之年也没有多久,心境却沧桑如许,如同迟暮老人了。
柳容致回了神,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怀慕。眼前的这个孩子,姐姐唯一留下的这个孩子,如今已经这样大了。眉目英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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