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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这李守汉目无君父,飞扬跋扈,傲慢无礼,粗鄙不堪,今日一看,完全是谣传嘛!”
沿着通惠河北岸一路向北,一直到朝阳门外三里屯,这一大片地域如今都是南中军的大营,三千多兵马,数百辆各类辎重车,还有三千多义勇百姓,都驻扎在这里。
抵达京师后的第三天,兵部、礼部、司礼监、御马监等机构衙门联合派出了第二拨军功检验小组,战战兢兢的到南中军大营来查验军功首级。
之前的那几个御史和兵部郎中回到京师后,少不得在各自上官面前哭诉一番李守汉这贼厮鸟好生无礼,殴打上官之类的话。
要是在万历年间,这些罪名便是戚继光俞大猷也承受不起,但是,眼下是崇祯朝,带兵将领们朝廷只能好言好语的抚慰。比李守汉做事更加不像话的大有人在,漫说是殴打几个六品郎中御史之类的,左良玉可是动辄就杖毙州县官的。
何况,眼下这位可是朝廷要加意笼络的人物,漫说是打了几个郎中,便是杀了他们,兵部也得捏着鼻子帮助李守汉找出来他们该死的罪名!
于是,在内阁和司礼监的互相平衡推却之下,两家联合派出了查验军功的工作组。
当然,都是选了一些不被上级看好的倒霉蛋,准备送到南中军这里来堵李守汉的枪眼的。
这群人有着前车之鉴,又想着自己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好遇到一位宣大总督到南中军大营去。于是都抱着查验时只要别太过分,一切都过得去就可以的想法,自欺自哀的到南中军大营来打酱油。
但是,看到营帐中缴获的建奴各色旗号,还有那一各个盛满了硝制好的清军首级竹筐。在辎重官的带领下,看到了堆积如山正在被随军工匠日夜赶工修补的鞑子盔甲。还有一百多个被俘获的镶红旗蒙古兵丁、包衣阿哈之类的角色正在营中干苦力,这些人不得不相信,南中军的军功战绩就算有些出入,也是相差无几。
但是,点验了一圈下来。六千颗不但一颗不少。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真奴首级,而且还多出来了数十颗真奴首级。
这是南中军往宛平城迎接卢象升路上遇到了一股正白旗散兵游骑,他们为南中军做出的贡献。
检验的军功首级无误,众人心中无不是一块石头落地。虽然说没有了挑剔索贿的余地。但是可以平安的完成这趟倒霉差使。正在暗自庆幸之际。有亲兵来通传,“我家主公留各位大人、公公用些粗茶淡饭。”
说是粗茶淡饭,但也是罗列杯盘。大多是以海味为主,时下漕运还未完全通畅,海味在京师的价钱也是一路居高不下,不是这些郎中、小太监们能够享用的起的。
不过,守汉这桌海味席却是几乎横亘了整个西太平洋。
日本海的海老(龙虾),南海的章鱼,东海的对虾,舟山的黄鱼,十州的鱼翅,台湾的乌鱼子,虽然说都是些干货,但是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厨子这么一巧手烹调,吃得这群官员太监眼睛都快要掉了出来。
“各位办差辛苦,我南中军上下感激莫名。无以为赠,一些微末土产,各位还望笑纳。”
饭后,十几个南中军的亲兵各自捧着一份礼物站在了这点验小组的面前。
每人金币一枚,精制染色细棉布一匹,另有隆盛行面额五石的粳米米票一张。
这份礼物,按照眼下京城的物价,也是不下一百五十两了。
于是嘛!众位大人、公公乐颠颠的扛着五十斤重的棉布,兜里装着金币和米票兴高采烈的出了辕门。心中不住的嘲笑自己的前任是一群傻叉,何必勒索呢,人家自己送来的不也是很多?!白挨了一顿暴虐不说,还落下一个勒索有功将士的名声!
看到这一幕,到南中军大营做客的卢象观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家兄还担心老兄仍旧要对这群人施以颜色,故而派我前来,为的就是老兄发威时在旁解劝一二。”
“诶!这些人又没有得罪我,我又何必恃强凌弱?”
守汉命人沏上茶来,与卢象观对坐品茶。
“家兄说,为了老兄的事情,内阁、司礼监都吵翻了,列位大人、公公都愁死了!”
“哦!?却是为何?”
守汉有点明知故问,在林文丙经营的人脉关系、情报体系的作用下,他已经知道了七八成。
“老兄之战功,开了国朝自万历年间以来的先例,南中军之战力,更是强盛过戚少保所练之精兵。皇帝一心要提拔老兄做一镇的总兵,也好为国出力。可是兵部、内阁都以与体制相悖,五品官身无法超擢为二品总兵。咱们那位皇帝的性子,想来你也听到了。一听这话,便当即雷霆震怒。要兵部、内阁、司礼监等拿出切实的方略来,明白回奏。不可寒了功臣之心。”
守汉听得明白,这大约是朝中大佬,拿不出办法,便转托卢象升来打探自己的口风。
二品总兵?老子稀罕吗?一旦当了这个官,我是不是就得放弃南中军的地盘和实力,到中原来剿贼?那我这些年的辛苦,为了谁?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那群蠹虫?!但是,这次进京勤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在大明的体制之内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与南中军眼下实力相称的名义?
“总兵是二品吧?”
守汉故意装作对内地官职制度不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当然!”
“当不当总兵没关系,二品官我是要的!”
“然后呢?”
卢象泰有点急切的看着守汉。
“然后?照着令兄的官职,宣大总督不也是个差使吗?随便的给我一个差使吧!”
话说到此时。卢象泰的目的便达到了,对于守汉的要求和想法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回去也好复命了。二人便喝茶打起哈哈来。
闲扯了几句,卢象泰说起当日在建昌营清水明月关前的事。
“老兄,那日你可是把高起潜公公得罪的狠了,据说,此人回京路上放话出来,定要要你好看!这厮虽是头阉货,但是毕竟头上有着一顶监军的帽子,如果他要是企图对你不利。你可要有个提前的打算才是!”
“这阉货又能如何?!”守汉冷笑一声。崇祯敢把辽东督师下了天牢送上菜市口,吃了三千六百刀。可是,辽西将门以祖家为首的一群人,在建奴那边。在大明这边。两面通吃。也没有看他敢对祖家如何。
“兄弟,你看我这南中军如何!?”
守汉指着帐外正在空地上操练的南中军和那三千义勇,有些得意、炫耀的问卢象泰。
“我也在家兄手下带兵。南北的兵马见过不少,说句泄气的话,大明官军中,包括我天雄军在内,没有一支营伍是南中军的对手!”
“我军粮饷自备,盔甲刀枪都是自筹,这些人照着大明的惯例等于都是我的家丁一般。试问,有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营中对我不利?!鞑子我都不怕,京师的驻军,我倒怕了?!”
“这话虽然有些狂妄,但也是实情。三千南中军,对阵六千建奴尚且能够战而胜之,便是对上三大营和我宣大军,也未必落了下风。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心他们诱你入城,之后对你不利!”
“就像当年对付袁崇焕?还是在酒席之上摔杯为号,屏风后、两廊下冲出数百刀斧手?”
守汉笑嘻嘻的看着卢象泰白净的面庞。
“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人心鬼蜮,尤其是大明官场,老兄赤子之心,我兄弟几个都是很乐意和你打交道的,但是,官场凶险,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守汉放下手中茶杯,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瞬间半点也无,代之的是一副肃杀的面孔。
“兄弟,令兄几兄弟我都是一见如故,咱们也是并肩作战。我实话对你讲,此番勤王,在泥沽登陆后,梁廷栋那厮勒索刁难于我,我便与水师约定,每五日联络一次,按照约定的密语暗号报平安。如果他们连续两次接不到我的平安信,便会立刻扬帆南下,之后在崇明入长江,在镇江、扬州一带江面,”
说到这里,守汉停顿了一下,卢象泰听到这儿已经是开始浑身直冒冷汗了,他知道,李守汉一定是安排了极为厉害的后手,否则,不会如此笃定、如此大胆!
“水师如何作为?!”
“也不做什么,截断南北漕运!看看京城里的大人们能够扛得住京师断粮的危险吗?!”
这话,守汉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却让卢象泰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这招实在是太狠辣了,打在了大明的要害之处,不要说眼下大明朝廷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军民的士气民心,对于守汉这一次一战而灭建奴两个甲喇又一个牛录的胜利,自然要大肆宣扬庆祝一番。以向天下百姓万民宣示,大明有万里之外尚且赶来勤王的忠良之士,大明是中兴有望,有能力保护百姓的。刨去这一点不谈,单单截断漕运,断绝粮食进京,这样的威胁和后果,是内阁诸位首辅、次辅们不敢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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