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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遵照着张子蕴的嘱咐,正不断地往唐鸥体内输入大吕真气。
尸毒很凶,张子蕴怕唐鸥的青阳真气守不住,因而要求沈光明以同源的大吕真气来帮助他。沈光明从不懂得传功,此时赶鸭子上架地学了,勉强算有模有样。
张子蕴挑出几根长针,刺入唐鸥经脉之中,暂缓毒行。药囊中另有数根中空的针,他一根根拈起来,全都扎进了唐鸥腹中的伤口周围。
因青阳真气护住了唐鸥心脉,他和沈光明又即使补充了大吕真气,毒液只停留在经脉之中,没有扩散。张子蕴把脉片刻,开始缓缓转动那几根中空的针。
唐鸥的身体温度仍旧很低,但呼吸渐趋平稳。浓稠的黑血从针管中一滴滴流出,落进了地面的水盆中,声音极为清脆。
沈光明正渡着真气,忽然察觉唐鸥体内的青阳真气不再与大吕真气对抗,反而像是突然一收,竟全都消失了。
他大吃一惊,声音都变了:“唐鸥师叔!唐鸥的真气……”
他话还没说完,伤口中扎着的一根针突然崩了出来,差点刺中张子蕴。
“没事,你继续。”张子蕴将针捡起来,草草擦净了又扎进去,“他在自救,这是好事。”
沈光明连忙闭口继续专心渡气。
寒冷的大吕真气在唐鸥体内没遇到阻挡,但也不横冲直撞,而是继续沿着他的经脉,一分分逼出里头的毒液。沈光明敏锐地察觉虽然青阳真气似是消失了,但唐鸥身体的温度正在缓慢地回升,血液滴落的速度也渐渐加快。原本黑得可怕的血浆渐渐转淡了。
“青阳真气能护卫他的心脉,并帮助他自疗。但在真气回归丹田的时候,若是没有别人相助,这毒就会立刻迅猛地攻入心脉,到时候可就回天乏力了。”张子蕴看这情况也大松了一口气,话居然变得稍微多了起来,“别的真气也不行,会加重他的伤势。若不是在此地,若不是有你有我,唐鸥可就救不回来了。”
沈光明一颗心跳得极快,心情却是雀跃的。
它落了下来,终于稳稳落回了自己的胸膛里。
“多谢唐鸥师叔。”沈光明之前过分紧张,现在一经松懈,不由有些脱力。他哑声道:“你是唐鸥的救命恩人。”
张子蕴看着他,干枯焦黄的脸皮上慢慢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小东西,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到唐鸥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个时辰。他体内的毒终于在几个时辰后逼干净,张子蕴很快为他包扎好了,随即和沈光明轮换着给唐鸥传入大吕真气。
唐鸥在那片蒙昧的黑沉之中坐了许久许久。不知何时张子桥已经消失了,他看到自己遇过的许多人都在黑暗里走回走动。但他没有看到沈光明。
昏迷之前沈光明离开自己身边去找张子蕴,他不知道沈光明现在身在何处,又是否安全。心中突然焦急,唐鸥猛地站起来,一下踢倒了面前那盏灯。灯火忽然之间像水泼出去一般,光亮浩荡地淌了开来。
他终于睁开眼睛,只见到沈光明正坐在自己面前,双手放在他胸前,满脸吃惊地看着他。
全须全尾,就是憔悴了一些。
唐鸥大喘出一口气,喉咙发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动动手指,但手脚都麻木发僵,只是眼皮抖动,嘴唇发颤,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沈光明愣了片刻,突然展开手臂猛地扑了上来。
唐鸥身后就是墙壁,他这一扑立刻将唐鸥撞到了墙上,砰的一声巨响。
后脑勺疼死了……唐鸥又想笑又生气,还想回抱沈光明。沈光明紧紧地揽着他,浑身发抖,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鸥终于发现这房子的陈设有些熟悉,仔细辨认了一阵,认出是张子蕴的住房。那门响了一下又关紧了,司马凤的声音从外头大咧咧地传进来:“不用进去了,正抱着呢,哎哟我这双招子啊,得长针眼了……”
唐鸥被沈光明抱得死紧,好不容易把他稍稍扒拉开了,艰难地开口问:“怎么是你……师叔呢?”
“谷里来人了,师叔在外面。是师叔救你的。”沈光明说。
唐鸥想了想,吞口水润了润喉咙:“你也帮忙了对吗?你也有大吕真气的。”
沈光明抬头瞧他,摸摸他脸,凑上去亲了一下。
“是。”沈光明与他距离极近,说话时声音像轻吐出来的气流,拂在唐鸥新长的胡茬上。有些酸,有些痒。他略略低了低头,找对位置,轻吻了他几遍。
许多话也不需说得太清楚明白。唐鸥知道沈光明心头的恐惧和欣喜,他相信沈光明也知道他的。
沈光明被他吻了几下,眼眶便湿了。怕唐鸥发现,他便闭着眼睛,以鼻尖摩挲着唐鸥略微粗糙的胡茬。唐鸥被他弄得很痒,忍不住笑出声,抬起勉强能动的手搭在他身上。
“我为什么没穿衣服?”他问沈光明,“谁脱的?”
沈光明这时才想起这回事,脸皮顿时一烫,立刻脱手闪开。唐鸥眼疾手快,飞快拽住他袖角,沈光明没摔下去,又被唐鸥拉回了怀里。
“谁脱的?”他又问了一次。
“……你师叔脱的,因为腹部有伤口。我什么都没看到。”沈光明说。
唐鸥:“……你现在看到了。”
沈光明窒了一瞬,很快回应道:“看到了也做不了什么,你放心。”
唐鸥笑笑:“刚刚不是亲我了?我还是个伤者,你就扑上来了。”
沈光明无言以对,辩白道:“你也亲我了。”
“我那是多谢你。”唐鸥道,“那你呢?你是为什么亲我?”
沈光明眼珠子转了几转,尴尬得说不出话。
唐鸥又凑近了问他:“为什么?嗯?”
沈光明答不上来,伸手捂着他嘴巴。
唐鸥:“?”
见到沈光明这样的窘态,令他死而复活的这一趟很是高兴。正想再问,却见沈光明靠近自己,飞快吻了一下手背。
“我也是多谢你。”沈光明低声道,“多谢你没有死,我还能看到你。”
仿佛被他的羞涩和笨拙吓了一跳,唐鸥挑眉笑着,只觉心头又软又温暖。他不再逗他,亲了亲他的手心,慢慢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此时峡谷的入口处,张子蕴正与一位道人僵持着。
那道人须眉俱白,身着一身利落干净的道服,看似单薄,却不见孱弱。他双足不丁不八立在雪里,脚下方寸,积雪竟已全都融化。
张子蕴自然看出这人武功奇高,只怕比自己还高出几分。但此地他绝不愿意他人乱入,就连司马凤和迟夜白也是看在唐鸥的面上放进来的,这个陌生道人更不可能让步。
“走。”张子蕴言简意赅,“你不能进来。”
“张大侠,贫道无意打扰,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救人。”那道人微微一笑,倨傲之中又带着几分清高。
张子蕴眉头一皱:唐鸥哪里认得这种人?但他既然说是救人,张子蕴的态度便不那么强硬了。
他领着道人走到半途,一言不发,倒是那道人看着谷中景致,频频捋须称奇。他年岁不小,但言谈之间还算平易,不端架子,张子蕴见他是唐鸥认识的人,唐鸥的年纪也要尊称他为长辈,因而好不容易应了一句:“你不必担心,唐鸥体内的尸毒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那道人略略一愣,随即摇头道:“我不是为唐少侠而来的。”
张子蕴微微吃惊:“那你救什么人?”
“救我一位恩人的孩子。”道人再次举掌,向张子蕴行礼,“张大侠,贫道风雷子,此次是专程来向你讨辛暮云的一条命。他母亲多年前与我有赠饭之恩,风雷子曾以武当声名起誓,只要还活着,定保她与家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