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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崔暹只得回道,“无书信,不知妹妹近况。”
崔季舒站起身来,沉声道,“你倒日日安心做闲云野鹤,只怕你妹妹是天天以泪洗面。高慎深受大丞相器重,如今又和二公子太原公交往甚密,你就不想想究竟是为什么?真要等到世子易主的那天吗?”
高慎如此摇摆不定,从前以叔祖辈份巴结世子高澄,如今立刻又转向得势的二公子太原公高洋,此类人富贵必易妻,何况高慎还是个好色之徒。崔氏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以泪洗面,为自己前途担忧。
崔暹没说话。叔侄两个人都是聪明的明白人,况且崔暹也不是真的闲云野鹤,这也是叔侄两个人都心里非常明白的事。
“高慎巴结谁都不要紧,叔父可知道大丞相思念大公子否?”崔暹问道。
“无一语提及大公子。”崔季舒叹道。
“如此正好。”崔暹还是面色平静。“无一语提及,正是因为心里想的太多。”
这话让身在其境的崔季舒心里豁然一亮。可是转而又忧道,“太原公势头正盛,比起当日的世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叔父何必学无知小人而忧天?”崔暹道,“大丞相必不受人左右,太原公越得势也越遭忌。他和当日的世子不同。世子是大丞相亲自教养简拔,而太原公却是弃父兄而攀帝室,因此得势,大丞相岂能不忌惮?”
崔季舒没说话,心里暗想,确是如此。
“大丞相要立的世子必当心怀天下,志存高远,像二公子一般有野心无抱负,有权力欲无肚量无心胸的人,大丞相如此眼毒岂能看不明白。焉知大丞相废了大公子的世子位不是为了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崔暹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崔季舒不由得对侄儿刮目相看。侄儿不仅腹有谋略,心思细腻,而且真正也是志存高远的人。他所依附大公子就算为了权势,也同样是希望来日能够成为朝堂上指点江山的社稷之臣。
“你说的有道理,但毕竟是一家之言,大丞相城府深沉,做事往往出人意料,不能如此笃定就觉得他必定意在大公子。你又焉知大丞相必定不喜欢太原公那般阴狠的人?高氏此时看似强势,实则极易倾覆,尔朱氏前车之鉴,大丞相难道不明白?”崔季舒也不是头脑空空的人。
叔侄两个人都沉默了。其实关键还在大公子高澄自己身上。
“若真是郎主自己就心性淡泊了,才是无力回天。”崔季舒又叹道。“娄夫人可有书信来?郎主除了读书还做什么?”
崔暹摇摇头,语气低沉下来。“王妃无书信。郎主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做。侍妾不近身,歌舞不入目。”
“什么?!”崔季舒大惊失色。他太了解大公子高澄了。如果连侍妾、歌舞都不能让他有一点动心,那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其实娄夫人是有书信来的。
从朝露亭下山,中间山腰处有一片松林。松林前面辟出一大片空地,有一座小阁子,名字叫枕霞阁。枕霞阁前面一方月台直临峭壁,是远眺的极佳处所。枕霞阁后面就是郁郁苍松,可将其半掩半抱,夏天这里也极凉爽。只是到了秋天就有点不相宜了,郁郁沉沉,过于清冷幽寂。
枕霞阁规模不大,一进两间里外分开。胜在地势绝佳,即便在室中内寝,也能推窗看山色,卧听鸟鸣声。如今,皇帝元善见的妹妹,大公子高澄的正室夫人冯翊公主元仲华就住在这里。
到了晋阳,上了腾龙山,住进漫云阁,其实对于元仲华来说比起从前洛阳的大丞相府要宽松了许多。但是她反倒更加深居简出,甚至还不如从前。不管怎么说,从前总有一方院落让她消遣,现在元仲华因为心里对夫君有愧,从未在腾龙山的行馆中游玩过。也不用再去给娄夫人问安,更没有高远君问候,所以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一个人在此独居,除了阿娈常在身边,连其他婢仆都少见了。
娄夫人从未有书信来,这次居然差人送信,是送给冯翊公主元仲华的,特命人吩咐,让侍女阿娈服侍公主读信。意思非常明白,娄夫人想让阿娈知道这书信里写了些什么。
日渐升高,门开着,耀眼的阳光照进来,一直照到几案前面。元仲华坐在案边悬凳上读娄夫人的书信。阿娈侍立于夫人身后也听命默读。书信写在一幅丝帛上,其实只是寥寥几语,但是元仲华捧着丝帛看了许久,一直都不抬头。显然她早就看明白了书信里娄夫人的意思,只是她还多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无法表达自己对娄夫人书信中意思的认同。
阿娈立于夫人身后,自然也早就看明白了。只是她和夫人表情大不相同,唇角上曲,面上是掩不住的微笑。但是夫人不说话,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大公子高澄沿着石阶上了枕霞阁前的月台,远远就看到了开着的门里面元仲华坐在悬凳上读信的情境。她只挽了个堕马髻,斜斜坠在一边,俏皮而随意,原本普通的发髻却使元仲华格外有韵致。身上那件淡绯色忍冬花饰纹的上襦衬得她格外娇俏。
元仲华垂首捧读丝帛,根本没看到夫君走近。两笼似蹙非蹙的烟眉还有因为垂目而飞扬上挑的黑黑的两弯眼线都格外诱人。只是略显丰润的双颊还透着未退去的孩子气。
“阿母书信里说什么?”清脆宏亮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元仲华抬头时高澄已经一步跨进来,走到她面前,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来的。元仲华看到夫君,先是一怔,然后便满面通红,忽然转身往里面内寝去了,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