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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么忙,你知道的,他现在是李教授的得意门生,两人成天都在实验室,我听说他最近已经修完了三年的课程,估计很快能毕业。”顾玄宁说着,啧啧地叹了一声,“整个医学系都称之他为传奇人物,天生我才,太牛掰了。”
秦然笑了笑,“是吗?那就好了。”
顾玄宁挑着眉,沉思片刻,才试探道:“你们是怎么了么?最近不见你们聊电话了,难道闹矛盾了。”
秦然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黯淡,但很快就被平静掩盖,她看着顾玄宁,眼瞳明净,“没呢。”
“没有怎么不联系了?”
“彼此都太忙了。”
“噢……”顾玄宁拉长尾音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拜!”
“好。”
秦然目送他的车离开。
好半响,她才像有了知觉,转头走进寝室。
开回来的药都被她放在包里,平时寝室有人的时候,她是不会吃药的,就算被撞见拿药出来,也只说是保健品,几个女孩都不是太多事的人,听见她这么说,只笑她太养生了。
408寝室。
江娅媛今天有课。
苏倾一边听歌一边看书。
应曦也是老样子,盘腿坐在电脑前开战梦幻,她戴着耳机,一边跟电脑那头的海洋用语音聊天,一边快速点着鼠标,在跑镖。
秦然走进去,安静地把包里的药锁进柜子里,苏倾听见动静就抬头,眼神柔柔的,“你回来了。”
“嗯。”
“中午我们买了蛋糕,给你留了点,放在书桌上,你去吃。”苏倾指着秦然的桌子。
“好,谢谢。”秦然笑笑,走过去,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吃草莓蛋糕。
苏倾抱过自己床上的那只公仔,眼珠透亮,“小然啊……”
“嗯?”
“你上次说这个公仔是顾玄宁送我的,是不是真的啊?”
秦然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煮的。”
苏倾皱眉,撒娇道:“不带你这样的,知道人家心里着急,还故意吊我胃口。”
秦然轻轻莞尔,“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就不来找我呢。”苏倾撑着下巴,表情期待,“既然礼物都送了,就应该约约我嘛,哎,难为我期待了半个月,他一次都没提过要约我,也没问过我电话,心酸啊……”
秦然笑笑,“你啊,就那么喜欢他吗?”
“有好的,谁喜欢差的啊?你有十五了,当然不会理解我的心情了。”苏倾理所当然地说,为了等到顾玄宁,她已经拒绝了几个师兄递出的橄榄枝。
秦然听着她这句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她没有长肿瘤,或许她已经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了,可惜,如果始终是如果,如若可以成真,又怎么会有如果这个词呢。
“小然啊,你听师姐给你说几句。”苏倾坐好身子,把公仔垫在自己下巴处,打算给秦然传授点经验。
秦然吃了一口蛋糕,点头,“好啊,师姐请讲。”
“你手里有十五这么好的,你可要把握好了,否则就时不再来了。”
“可是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啊,不是你想就行得通的,也要结合各方面的条件吧。”或许以前的她可以,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可以了。
苏倾微笑着,“傻小然,你懂什么啊,就算最后对方娶的不是你,也不会多亏的。”
自知之明,她苏倾一直都有,只是自知之明能当饭吃吗?能改变她的命运么?
秦然微微一怔,对苏倾的话不敢苟同,只摇了摇头,“你是说,当对方的情妇也无所谓么?”
“小然,有些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命天生不好,只能对现实做出让步,这些话,我跟你一个寝室的才跟你讲,你们城市女孩是不会太明白的,毕竟你们家境比我们好太多了,在我们老家那里,能看见盖两三层楼房的已经不错了,哪有城市这般高楼大厦的繁华?整个村里就几十户人家,全是种田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惆怅,“小然,你知道么?我考到Z市大学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劝我父亲别让我读,在我们那里,很多女孩十五六岁就嫁人了,不,不对,与其说是嫁人,不如说是被卖掉的,那里太穷,而且重男轻女,大部分人为了养活家里的男孩,让女孩们读三四年书就出来打工供家里的男孩读书了,她们都没什么文化,到了年纪后,家里的父母就把她们卖掉,换了钱以后给家里的男孩娶老婆,又或者两家人互换儿女结婚,小然,我从小就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幸好,我生长在一个没有男孩的家庭里,父亲和母亲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力量,小然,我能来上大学,是家里人欠下一屁股债换来的机会。你说,我能不现实一点么?”
秦然微微一愣。
苏倾继续道:“虽然我成绩好,但上完大学就二十几岁了,在我们村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当时村里的人都劝我别上大学,否则到时候没有混个模样回去就成了村里的笑话,况且我家也没钱让我上大学。但是我坚持,最后父亲终于也支持我,他向村里所有比较有钱的人家都借了钱,小然,像我们这些穷乡下的女孩,能考到城市已经是千辛万苦,我已经破釜沉舟了,如果我真的混不到什么,回到老家后,我不仅是没人要的老姑娘,还欠了全村人一屁股债。”
秦然安静地听完,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许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无奈之处吧,无论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有各种不一样的烦恼,苏倾之所以对顾玄宁期望那么高,是因为她已经破釜沉舟了,她没有退路,假如在毕业前没有找到一个有能力的男朋友,一等她毕业,很可能面临的就是回老家。
虽然她可以找工作,但其实人在城市漂,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美好幸福,相反,其实过得特别苦,第一刚实习工资很低,而城市的房租租金和伙食费却很贵,如果没有人能为她减轻负担,她除了养活自己,还要每个月给父母汇生活费,再赚钱还上大学的学费,可想而知,相当辛苦。
“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毕业后,趁着年轻早点结婚,这样我就不用回老家了,以后有能力,还能把父母接过来享福,小然,虽然我说这些话有点不切实际,但我一直在努力中,运气好,可能我就嫁了,生活因此得到改变,运气不好,下场就是当情妇或许回家嫁给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如果让我嫁给一个农民,一辈子做农活和带孩子,那我想我宁愿做一个坐在宝马里哭的女人,起码这样,我可以报答父母。”
苏倾今年已经大三了,明年她就开始实习了,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如果她把握不住,就会随波逐流被卷进浪流里,老实说,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成绩也好,温柔有智慧,长得也乖巧,除去她的家境,她确实是长辈眼中那种很讨喜的媳妇人选。
秦然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觉得她或许会成功的,这么聪明的女孩,如果有一个机会给到她手中,她一定能绝地逢生的吧。
也许就像苏倾说的,秦然的一生其实没受过什么苦难,虽然胸口得了肿物,可是家里人却没有让她受过苦,母亲每个月按时给她打两千块,比起苏倾这种所有钱都靠自己赚取的女孩,她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
那一晚,秦然一直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苏倾的话,灰暗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觉得自己苦的时候,就听听别人破釜沉舟的坚强,那样艰苦的环境里,苏倾挺过来了,她的心态一定很好,内心也一定强盛。秦然静静想着,比起苏倾的事情,她的病算什么?不就是肿瘤复发么?不就是生了病么?生活还在继续,我们都要勇敢去面对和前进,说不定在坚持一下下,就能迎来曙光。
说不定下一次手术,就是最后一次了,凡事都要怀抱希望,人才能在未来路上勇往无畏。
*
两天后,秦然接到顾玄宁的电话,说是酒吧的喷漆已经帮她谈好了,后天就可以工作了,秦然连声感激他,“谢谢,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顾玄宁的笑声轻轻的,“好啊。”
“嗯。”
“地址我发短信给你吧,等下记得查收短信。”
“好,你发吧。”
秦然挂了电话,寝室里几个女生都在饭盒,神秘兮兮的看着她,应曦笑着问:“谁打来的啊?你们家十五吗?”
“不是。”秦然把手机放到桌上,眼眸闪过一丝黯淡,“是顾玄宁。”
十五与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过了,他的手机一直关机,秦然打不通,也不敢贸贸然去找他,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桌上的苏倾一听这话,头就抬起来了,有些不解地说:“顾玄宁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他知道我是美术专业的,上次问我要不要找兼职,说他朋友的酒吧要找人喷漆。”秦然扒了口饭,表情平淡,“这个工作还不错,到时候忙完了我们请你们吃饭。”
“那他怎么有你电话?”苏倾鼓着嘴,有些不开心了。
秦然笑笑,“他上次问的啊,当时他没给我打,我也不知道号码,倾倾,你要不要他号码?要的话我给你。”
苏倾想了想,最终摇头。,
“不要,他没亲自问我号码,我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停顿了一下,又道:“没他号码也好,起码不会忍不住给他打,就当是我们的缘分未到吧。”
应曦左右看着她们,皱着眉看苏倾,“你啊,就是太杞人忧天了,喜欢就主动出击,想什么缘分未到呢,你都知道他女朋友那么多了,你要是一直这么被动,我看他猴年马月都不会想起你。”
苏倾抿着唇,“哎……”
“小然,你把顾玄宁号码给我,我去跟他聊聊。”应曦转头问秦然。
“好。”秦然忍着笑,低头翻手机的名单。
“你们干嘛啊?”苏倾急了,脱口而出,“曦曦你要做什么?”
“我要问问他到底对你什么意思啊,要是有感觉,那就早点约你发展感情,要是没有感觉,那也要给你一个答复,不然这样耗着算什么?”
“你别!”苏倾伸手去抢秦然的手机,紧张道:“顾玄宁他不喜欢主动的女孩的,你们两就饶了我吧,这样会让他更加讨厌我的。”
闻言。
应曦停止了按键的动作,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们系里面的姑娘告诉我的,他不喜欢主动的女孩,那样没挑战力。”
应曦皱眉,实话实说道:“倾倾啊,老实说,以你的条件能找到不错的,为什么要一棵树吊死在他这样的男的身上呢?你喜欢他什么啊?这么花心,就算心思到了你身上,也不长久的。”
苏倾没说话了。
应曦继续说:“除了长得好看点,家里有钱点,似乎没看出还有其他优点。”
“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直安静的江娅媛忽然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却分外的有道理,“有些人虽然对不起你给他的深情,可不能因为他也不喜欢你,就欺骗自己自己也是不喜欢他的,与其这样自欺欺人,不如顺其自然的接受。”
她一说话,屋内几个人都沉默了。
“也许爱一个人,并不需要轰轰烈烈,天荒地老,能够爱着,已经足够。”她哀伤地说。
应曦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傻呢?爱上了,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秦然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似乎跟她们的心情很应景,马上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十五该去度假了吧?
见不到十五的日子里,秦然照样忙着自己的学业,每天都在画室和酒吧两点一线的穿梭着,没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或许忙碌也是好的,起码充实得没时间去悲伤。
夜晚。
秦然在酒吧即将新扩张的区域里做喷漆,她一会爬上梯子,一会又跑下来观看图案的流畅程度,顾玄宁是这间酒吧的常客,秦然经常都能碰见他,有很多个晚上,秦然都看见他喝醉了,每个晚上都有不同的女孩子来照顾他。
他没喝醉的时候,偶尔还能过来这边跟秦然聊一两句话。
他背靠在原色木架上,指尖端着一杯伏特加,容颜艳丽而乖张,“最近苏倾给我打了电话,是不是你把我的号码给她的?”
秦然站在木梯上,听见这话,低下头来望他,身上的棕色围裙全是彩漆,“嗯,是我给的。”
顾玄宁低笑,“你就这么想把我们凑成一对?”
“这不是你们寝室的主意么?”秦然不怎么认真地回答,扭过头去,将鲜亮的彩漆喷在墙上,诡谲明艳。
他唇侧掀出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无所谓的笑意,懒洋洋的,“那是海洋和小三的主意,是他们两选的,又不是我选的,哎,都没人问过我想选408寝室的谁呢。”
秦然轻笑,“倾倾配你其实真的不错,又漂亮又聪明,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可以试着交往一下的,不行的话,也没人逼你们结婚是不?”
顾玄宁没回答。
过了许久,秦然都没听见他的声音,低下头来,想看看他是不是走了。
却不想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双潋滟的重瞳,直勾勾的,别提多迷人了,“问你个问题。”
秦然怔了一下,回头,“你问吧。”
“上次不是说请我吃饭么?什么时候请啊?”
“等我领工资的时候吧,到时候把316和我们408的人都请上,好久没多人聚会了,都想念他们了。”
顾玄宁不以为然,低低笑,“你想念的是老大吧?”
秦然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喷漆,“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我最近听教授说,他的留学名额下来了,貌似还要留学的,果然学医的人就是苦啊,付出的精力十分庞大。”
“是吗?”
秦然声音清淡,“什么时候去你知道吗?”
“那肯定得毕业后了,进修嘛,你知道国外医学系有多么难考么?”
“嗯……”
秦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出神地乱应了一声。
这两年,秦然也知道学医的辛苦,更何况他还是把七年当四年读的,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忙碌,而且国外的医学系统确实比国内的好,他去进修,也很正常,应该要恭喜他的。
“我看出来了。”顾玄宁抬起头,眼睛里映着秦然的身影,“你们两已经没联系了。”
秦然没说什么。
顾玄宁道:“老实说,你们真的不是情侣么?”
秦然轻轻摇头。
顾玄宁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情很好,轻若耳语地说:“那就不怪我了。”
“什么?”秦然没听明白。
“没什么。”他讳莫如深地凝视着她,夜风里,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甜蜜的涟漪。
“嗯。”
“你在上面站这么久不累吗?下来休息一会吧,我让人给你送杯果汁过来。”
“不用,我带了随身杯了,有热水,我喝自己带来的就行了。”说着,她才发现自己腿站酸了,从木梯上爬下来,走到自己的书包前拿出随身杯,缓缓喝了几口热水。
“好吧。”顾玄宁耸肩,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那副色彩缤纷的巨画,“喷得真好看,你怎么那么有才华?”
被人称赞了,秦然轻轻低笑,“这大概是我唯一的长处了吧。”
顾玄宁没有说话,静静观赏了那幅彩漆许久,才笑着道:“才女。”
秦然只笑不语。
“忽然觉得,才女也很吸引人。”
“这话你就说对的,苏倾很有墨水的,又会跳舞又会作诗,是我们寝室里最有才华的女孩。”
他微微皱眉,“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不提她。”
秦然轻笑,又喝了几口水,“那没话题了。”
“怎么会没话题?我有很多话题可以跟你聊呢,就看你赏脸不了。”
秦然蹙眉,斜眼看他,“看来你是个话唠子啊。”
顾玄宁忍不住笑了。
“之前看你都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你喜静呢,没想到也是个反骨的。”
顾玄宁被她逗乐了,唇角抑不住的扬着,“那得看对什么人了。”
“跟你前女友呢?你们话题多不多?”
顾玄宁瞪她,“拜托,我们都是靠手语沟通的好吗?”
“是吗?”秦然搔着头,眼睛平静,“好吧,不过我挺好奇一个事情的。”
“想问什么就问。”
“你还爱她么?”
顾玄宁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许当初的爱,早已经从情谊转成了愧疚,但总之,这辈子我都无法原谅我家人对她造成的伤害。”
一说到这种问题,气氛就变成惆怅,秦然不想发表什么,在心里喟叹一声,重新站起身,“好了,我要去忙了,你也去陪你的朋友们玩吧。”
“不过一群狐朋狗友。”顾玄宁很不屑的冷笑,“没什么共同话题的。”
秦然走了两步又停下,站在灯光下,回过头来看他,“那干嘛还和他们玩?明知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
“寂寞啊……”
他淡淡一笑,“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寝室,他们都忙着追妞,没时间顾我的情绪,生活哎……实在无聊透顶。”
秦然翻了个白眼,“生活安逸的人,才有资格说出无聊这句话,像我们这样的人,你看我们哪天清闲过了?你要是觉得找不到目标,那就是自己去发掘,在这里干嚎给我听,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顾玄宁猛地一震,声音变得紧绷,“秦然,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是。”秦然坦诚,“我看不起像你这样明明无忧无虑也喊着痛苦的人,无病呻吟。”
顾玄宁的脸瞬间冰冷。
秦然又道:“真正的痛苦,是喊不出声。你就继续抽烟喝酒纸醉金迷吧,反正你也只能拿着恨你父母的借口来虚度光阴了。”
他眯着眼睛,折射出危险的光,“你凭什么轻而易举对我下定论?”
“不管你内心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在我眼里你现在挺没劲的。”秦然说完,拿着彩漆重新上了木梯,头也不会的工作。
顾玄宁在她背后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阴郁。
回宿舍后,顾玄宁又给她打电话,秦然一看手机荧幕上是他的来电,就换成静音放在枕头下面,让它去震动。
她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还没洗澡洗衣服,忙得很,没那么多时间去跟他闲聊。
“小然你最近都好晚回来。”应曦关了游戏跟她说话。
“是啊,酒吧的彩喷快完工了,想着最近多喷点,很快就能结束。”这样就可以领钱了,一想到有两千元的收入,她的心情就不自觉好了起来,总算有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小然,赚钱虽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啊,你最近好像又瘦了,要多吃点饭啊。”
“好。”秦然拿起自觉的洗澡用具和衣服,“我知道了,学姐,我先去洗澡洗衣服了,十一点半就熄灯了,我得快点搞定才行。”
“去吧。”
秦然依言离开,全部搞定后,她刚躺到床上,灯就熄了,她暗暗庆幸。
枕头下的手机还在震动,仍然是顾玄宁的电话,未接电话17个,秦然忽然有些头疼,怎么这么坚持啊?
她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整理好自己的呼吸,笑道:“我刚在洗澡呢。”
那边没说话。
秦然等了好一会,才轻轻道:“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情吗?”
“你今天说,我这人是挺没劲的,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迟疑而困惑。
秦然闭了闭眼,“没有啊,我乱说的呢,你想多啦。”
“说吧。”
“说什么?”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没怎么看待你啊,我就随便说的几句话,你别太介意啦。”
他呼吸安静,“说吧,你要不说,我睡不着了。”
秦然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嗯?”
“好吧,你当真要听吗?”
“不听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他静静的反问。
秦然一怔,垂下睫毛,“好吧,其实我觉得,你父母他们再错也好,他们始终是你父母,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人,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承受你的恨意来继续爱你呢?若是他们看得开,那就不要你算了,重新去领养一个孩子,你要明白,以他们的地位,多少人挤破头想给他们当孩子?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条件,给了你这么好的父母,不是为了让你活在回忆里恨你父母的,也不是让你来纸醉金迷喊无聊的,而是想让你利用你自身的不同创造出更多不一样的财富。”
“比如?”
“比如这种事我就不好说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想要什么追求,或者想去做什么,只有你的内心最明白。”
“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身为一个男儿,难道你没有点心中的报复?”
顾玄宁安静了许久。
秦然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正想说我去睡觉了,就听他低迷的声音重新响起。
“我想过,可是这些年来我都不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跟我说话,我不知道怎么提才好。”
“指你父母么?”
“嗯。”
“血亲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隔夜仇啊?你寻一天机会回去吃饭,随便跟他们说点什么就行了,两老肯定会很高兴的。”
顾玄宁淡淡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我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要是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打声招呼。”
顾玄宁沉吟,“秦然……”
“嗯?”
他似乎经过了考虑,轻轻道:“你能陪我回去吃饭吗?我自己去,觉得很别扭。”
秦然在夜色里瞪大眼睛,“可我跟你回去更怪吧?况且我去你家,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啊?万一你父母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就麻烦了。”
“不会的,我会告诉我父母,你只是我的朋友。”
“这样不好……”秦然思考着,在黑暗中望向苏倾的床位,那边呼吸平稳,看来苏倾已经睡着了,她道:“要不你让苏倾陪你回去吧,苏倾她很聪明的,也会跟长辈聊天,我嘴笨说不好的,如果她去帮你,我觉得气氛一定会很好。”
顾玄宁不回答。
秦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假装打了个哈欠,“好困了,明天还得上课,我想睡了。”
“好吧。”顾玄宁的声音透着不舍,“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秦然习惯性翻了下联系人的名字,沉默地看着十五的名字,她没有点下去,心中怅然地出着神,快一个月没联系了,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让她找他了吧。
秦然抿着唇,十五,对不起。
二日,秦妈妈给秦然打电话,问她生活费能不能晚些时间再给她,秦然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出了事情,握紧手机,对妈妈道:“妈妈,家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没出事,就是爷爷进医院了,现在再筹手术费用。”秦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闷,想了想,有对秦然说:“秦然,你有机会就去医院看看爷爷吧,你大哥在部队出不来,二哥在国外也回不来,家里就剩你一个孩子了,有空就去医院陪陪爷爷,老人家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妈,爷爷得什么病了?”
“肝癌晚期,现在正筹钱动手术呢,你二叔跟三叔说最多一人出五万,剩下十万要你爸爸来出,我们现在在借钱,快筹够了……”
“你们借了多少钱?”
“你成叔叔家拿来两万块,大姨跟舅舅各拿了一万过来,自己家里还有三万多,加起来有七万多了。”
秦然一怔,她们家现在居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么?秦然沉声道:“妈,你们拿出来的钱是不是以后要给大哥娶媳妇的啊?”
这一年,时代渐渐与国际接轨,尤其是临海的Z市和G市,更是很多人投进了外贸的海洋,国产货发扬,秦爸秦妈年纪大了,不懂英文,公司所做的二手货进口货品逐渐成为时代淘汰的落后产品,时代再不需要他们这种二手货品,因而父亲公司的业绩直线下降,每个月所赚的钱财只够供给三个子女生活费。
有时候秦然是怨大哥的,假如不是2006年那件事,或许秦家现在会过得很好,如果大哥顺利毕业,现在刚好是接轨爸爸公司的时候,他是个年轻人,至少可以吸收一些新的知识,带入时代的新意识,可惜大哥不够争气,爸妈又逐渐老去,四十多岁的年纪,再去学习英语或许新知识已经不可能,而且以秦家现在的状况,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的。
爷爷生了重病,成叔叔只拿过来两万,很明显他们家开始疏远秦家了,明白他们可能还不上,只拿了两万过来,就当是救济他们的贫困了。
“大哥现在还用不着娶媳妇,爷爷病重,钱应当花到要紧事上面。”秦妈妈如是说。
秦然想,她母亲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女性。
在岁月的洗礼下,秦然似乎渐渐明白了亲情,虽然母亲性子严厉,不苟言笑,但是从来没有做出过真正伤害家人的事情,是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当年她知道秦然是保不住的,却非要花钱保下家族里看不上眼的女婴,也明知道秦然成绩不好,却还是给她报了市一中这么好的学校,每次重重打完她,就会趁着秦然睡着后进去房间看看她。
或许她真的只是不懂怎么表达对子女的爱而已,毕竟她活在封建的旧一代,那时期的人都过得很苦,外婆早逝,母亲自己本身就是个没得到母爱的孩子,所以她不知道怎么疼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确的。
秦然紧紧抿着唇,“妈,你别去借钱了,剩下的钱我给你想办法,生活费你以后不用给我打了,我最近在兼职,存了不少钱,够我自己花的。”
其实钱是不够的,毕竟美术的建设需要花很多钱,但是母亲不知道啊,她不知道美术系一年要花多少钱,只要秦然不说,母亲不会知道,她偶尔会花到十五的卡,但是她很少花,她怕自己一旦依赖上了就戒不掉,所以不到逼不得已时,绝对不会取钱。
挂断电话,秦然去了取款机一趟,把十五的卡插进去,查询了一下余额。
余额显示48万。
以他们家现在的近况,取五万给家里最好,刚好能应急,也能有点生活费让父母有空间松口气,但是她跟十五已经闹翻了,假如要取钱,需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握着那张卡许久,秦然像是下定了决心,顶着寒风走到男宿舍楼下,给十五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关机。
秦然想了想,其实她并非是找不到他的,毕竟他宿舍里几个男生秦然都有电话,要联系旁人通知他还是能找到的,只是这段时间秦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能搁置不找。
考虑许久,秦然按下海洋的电话……
海洋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各种吵杂的游戏声音传来,看来他和小三又在梦幻了。
“喂,秦然吗?找我有事?”海洋欢快的声音自彼端传来。
秦然愣了愣,才道:“海洋,你现在在寝室吗?”
“是啊。”他很爽朗的笑,“我们跟应曦在梦幻帮战呢,你呢?没在你们宿舍啊?”
“没,海洋,我问你啊,十五他人现在在不在宿舍?”
“不在呢,老大最近每晚都有实验,没十一点不会回来的,你找他吗?要不要我帮你转告一声。”
“好,他要是回来了,你就跟他说,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他,让他下来见我一面。”
海洋默了一下,声音高亢,“别啊师妹,现在才八点,距离十一点还有三小时呢,你不会真要在楼下等吧?要不……你上来我们寝室等老大吧。”
“不用啦,我就是有点事跟他说。”
“你别这样啊师妹,现在十二月,外面冷得要命,你疯了啊?”
秦然笑笑,故作轻松的说:“谁说我要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了?我现在正打算去跑步呢,跑完步还要吃晚饭,洗澡加洗衣服,没两个小时我也回不来,你就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傻,不知道楼下有多冷。”
“你知道就好啦,真别在楼下等。”
“知道的。”秦然望着夜色,呵出白气,“别担心了,等十五回来你给我一个电话就行,我现在去跑步了,记得了,一回来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那行啊,师妹你也照顾着自己一点,天冷了多穿衣服。”
“我知道了,谢谢师哥。”
“谢啥呢,见外。”
秦然低低一笑,“那就这样了,师哥你记得,十五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行吧?”
“行。”
“那你去玩游戏吧,不耽误你们帮战了。”
“好勒。”
挂断电话,秦然并没有真正离开,现在的她心情低落,什么事都不想干,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做事情,打了电话给顾玄宁的酒吧朋友请假,便随便找了张横条椅子坐下,寒风里,她裹着羽绒大衣,两条腿无聊的晃来晃去,发丝飞扬,脸庞有种紧绷和寡淡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然越坐越冷,四肢开始慢慢僵硬,连鼻头都冻红了。
她时不时呼出一口白气,眼角酸酸的,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发困……
深冬的寒夜里。
秦然呆呆地望着地面,感觉脚下的草都开出花来了,韩遇还没出现。
她的呼吸很安静,很安静。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秦然的手脚都没有温度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想伸手去拿手机,却发觉手指都冻僵了,冷得没有知觉。
她慢慢拿出手机,捂了捂自己的冰冷的手,接通电话。
“喂,秦然,老大回来了,你在哪。”
秦然望向天空,这才发现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十五有没路过眼前都没注意到,她揉了揉眼睛,声音低沉,“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你转告他一声,让他下来见我吧。”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接着海洋轻轻叹了口气,“秦然,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老大说他不见你,让你别再过来了。”
秦然抿了抿唇,眼神顿时有些委屈,“你告诉他,我是有重要事要跟他说才过来的,让他来见我一面吧。”
海洋没说话,心口一滞,“好吧,我在跟他说说。”
“嗯,谢谢你了师兄。”
“不客气。”
挂了电话,秦然继续等待。
十一点半。
学校准时熄灯,韩遇望着窗外一片漆黑,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穿上外套下楼。
黑暗中。
他用手电筒照过去。
树下的人影还没离开,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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