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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要取走你的心?”说着,他用指尖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那是因为我的真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如果你不能把你的那颗心换给我,我会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我这人不太会说好听话,也不知道怎么哄人,怎么送花送礼物。我也一直是一个不信鬼怪神佛的人,但是此时此刻我发誓,我这辈子永远对你好,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艾景初静静地将一番言语说出来,朴实又平淡,但是字句下面蕴涵的感情却将曾鲤激出了眼泪,她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禁不住侧过身去,用双臂圈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我爱上一个人会缠他,会黏他,会想要二十四小时都和他在一起,那以后你会不会嫌我烦?”

    “我不介意你每天来医院陪着我,或者,”他说,“你考我的研究生,然后退休前我都不让你毕业。”

    “讨厌!”

    到了快天明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俩回到马富贵的院子里,发现除了孩子其他人都起来了,又是打水又是做饭的。他们也没觉得曾鲤和艾景初是在车上待了半宿,只以为是两个人起得早,出去溜达了一圈,见着下雨就回来了。

    眼见吃过早饭,雨越下越大,整个院子都淌起了泥水。

    艾景初和马富贵带着马小兵一起回老马那儿看看,顺带给他送饭去。因为一路都是泥泞山路,曾鲤则直接被艾景初留在了家里。

    守着大雨,也没法出去干农活儿,马富贵媳妇坐在屋檐下帮着婆婆编竹篓。曾鲤好想回老大娘住的那间屋子,然后把自己昨天换下来的内衣拿出来。但是屋子里剩下的其他三个人都在这里,她一个人更加不敢靠近那副棺材,也不敢去确定是不是真的棺材。

    见曾鲤坐立难安,马富贵媳妇以为她是担心艾景初去得久,安慰说:“没事,去不了多久,回城里来得及。”

    这话说完没一会儿,昨天那位生产队大队长就来马富贵家传口信,说下面村口的路因为下大雨,给淋塌方了,今天他们肯定过不去了。

    “没别的路吗?”曾鲤问。

    “没了。”

    听见这两个字,曾鲤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明天上班怎么办,而是—难道我今天晚上还得睡棺材旁边?

    马富贵媳妇得知这个消息后,倒是觉得无所谓,一面安慰曾鲤,一面热情地挽留他们继续住,然后解了编竹篓的围裙,起身回屋。

    曾鲤敏锐地捕捉到她要去的方向,急忙问:“大嫂你干吗去?”

    “我去他奶奶屋里拿点东西。”

    “我也去。”曾鲤忙不迭地跟上。

    推开老大娘的屋,虽说是白天,但是他们不爱开灯,采光也不好,还是黑漆漆的,那口棺材依旧醒目地摆在床边。

    曾鲤迅速地绕开它,去枕头下拿自己的东西,而马富贵媳妇却径直朝那棺材走去。她轻轻一推,棺盖就错开,露出一大条缝隙,若不是马富贵媳妇还站在那里,曾鲤肯定要夺门而出了。

    马富贵媳妇发现了曾鲤的异常,这才说:“我撮些黄豆,给你们中午烧黄豆吃,免得没有几个菜。”

    “这是装黄豆的?”

    “妹子,你别介意,这是给他奶奶备的棺材。”马富贵媳妇解释。

    等她一五一十说完,曾鲤才明白。

    原来当地是有这么个习俗,老人没去世前,就要把棺材和寿衣都备好,既不忌讳说这个事,也不忌讳摆在家里,有时候摆了十多二十年才用上,看久了就跟家具一样。

    “这柏木不是防虫又防湿气嘛,就顺便放点东西在里面。”马富贵媳妇说。

    “大娘看着不硌硬吗?”

    “他奶奶的原话是:这就跟谁要出远门,提前准备好鞋袜一样。”

    中午,艾景初他们回来了,只见他身上湿了大半,小腿以下都是泥,那狼狈的样子逗得曾鲤忍俊不禁。幸亏他车上还备了衣服,赶紧取来换了一身。

    大概碍于曾鲤的反应,马富贵媳妇终究没有将那盘黄豆变成菜,取而代之的却是炒花生米。想起艾景初不吃花生,曾鲤帮忙端菜的时候便将装花生的碗放得离他远远的。

    趁着主人家没注意,艾景初悄悄问曾鲤:“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花生?”

    她憋着笑,正儿八经地回答说:“我神机妙算啊。”

    艾景初自己回忆了半晌,也没记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后来她好奇地又问:“为什么不吃花生?”

    他瞥她一眼,“你掐指算算?”

    “……”真是有仇必报。

    刚吃过饭,曾鲤就找了把刷子替他将衣服上和鞋子上的泥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

    艾景初也没闲着,马富贵家来了个大城市的名医的消息不胫而走,旁边居然有村民抱着孩子来找艾景初看病。

    做完手上的活儿,曾鲤昨天半宿没睡,直到这会儿才开始觉得困。

    她站在老大娘的房门口,想了想,先探进去半个身子,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找到那根灯绳,将灯拉开后,犹犹豫豫地提脚跨进去。

    曾鲤看着那口棺材,缓缓地挪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直到不能再近。刚才马富贵媳妇开过棺盖,忘了盖上,她站在跟前,不敢朝里面看,但是就这么站着,似乎仍然闻得到那缝隙中透出的丝丝柏木的气味。

    这—仅仅是出远门前为自己准备好的鞋袜而已。

    她突然被这话中的淳朴豁达打动了。

    等艾景初找到曾鲤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在老大娘的床上睡着了。曾鲤没有关灯,所以他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那口棺材,立刻明白了她昨天为什么睡不着了。

    可是,此刻她却睡得很沉,以至于他走进屋坐在床头,她也没有察觉。

    他第一次瞧见她睡着了的样子,一头长发散在枕头上,嘴唇微微张着,箍着矫治器的门牙从唇间的缝隙露了出来。下巴上,那缝过针的地方,有一道不浓不淡的痕迹。

    艾景初起身回到门口,将灯拉灭,又坐回床头。

    雨还在下,落在瓦片上叮叮咚咚的,他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带着未退的睡意问。

    “怕你害怕。”

    听见他的话,曾鲤顺势朝那口棺材望去,稍许后,回答说:“我不怕。”

    他笑了下,拍了下她的头。

    她将手伸了出来,搁到他面前,皱着眉说:“手疼。”

    大概因为下雨,房子靠着山,湿气重,她长了腱鞘囊肿的那根手指酸胀难耐,以前这种时候她都是自己咬牙忍忍就过了,现在却是第一次在人面前借题撒娇。

    艾景初甘之如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揉捏。

    她觉得惬意极了,“又想睡觉。”

    “那就睡吧。”

    “你先唱首歌给我听。”她轻轻说。

    “又来了。”艾景初知道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唱嘛,唱嘛,唱嘛。”她胆儿越来越肥,哪会怕他。

    他见她躺在床上,仰着头,撒着娇,泛出无限诱人的春光,不禁心神一荡,俯下身就想吻她。可是,待唇瓣相接,那柔软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

    “干吗?”曾鲤问。

    “好端端的,戴什么牙套?”口感太差。

    “这不是你给我弄的吗?”她说。

    “……”

    何谓自作自受,这就是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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