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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被母妃救了几次,被诛杀,又是被救了多少次?我只知道,一共加起来九十九次。九十九次的救命大恩太多了,加起来好难还。母妃只要我一双眼,真的很划算了,是不?”
她不语,面色宁静得有几分沉重。
为他,而沉重。
她的过往,已经够不堪,他却……
“母妃说,假如先挖右眼,留下正常的左眼怎么行呢?我这种妖孽怪物就不配有正常的眼珠子。若是我右眼没了,戴一张面具遮掩住左颊的缺陷,再在左边面具上透个洞露出正常的左眼,虽然戴面具很奇怪,右眼没有眼珠子也会很奇怪,可是,那样,就没有人会把我当成怪物了。她说,那不是她所希望的。所以……她先挖我的左眼珠。留下邪恶的右瞳,那腥红的色泽,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得到世人的认同。”
凤惊云从他掌心里欲抽出手,他却握得死紧,不让,“一切都如母妃所预料,剜了我的左眼球之后,即使我左脸戴上面具,即使我的右脸很正常,就凭着我天生腥红的右眼珠,走到哪里,都是世人所不容的恶鬼。而我,得靠着右眼视物,不能把右眼也挖了。”
闭了闭眼,他似在感受着什么,“本王到现在,都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初母妃剜我左眼球的动作好温柔、好轻缓、好认真……”
他嘴角的笑魇寒凉入骨,“本王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还救命大恩嘛,准备了好多年。心理承受力,已然充足。只恨自己天真,以为母妃给的生辰礼物,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原来她是要本王深刻地记住她的恨。她给的生辰礼是让本王失去一颗左眼。待来年,她说,再要本王的右眼。她说隔年本王十周岁生辰,再剜走本王那颗妖腥的右眸子。”
凤惊云以另一只手,伸手抚上他没戴面具的右脸,感受着指下沁凉得没有温度的肌肤,指腹温存地,逐一而上,至他幽森腥红的右瞳边缘,轻轻磨着,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的右眼很美!”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定定注视着她如画的眉目,声音有几分艰涩的沙嘎,“惊云……”她说的是真的,性子淡然寒漠如她,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以她的高傲清华,也不屑去刻意缝迎讨好别人。
是以,她若那么说,便是真的那么认为。
“你的右眼,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她唇角漾着轻浅的笑,那朵笑魇娇媚如花,清逸脱俗,又有一种透世的清澈,美得如仙似幻。
他移不开目光稍许,像是被致命地吸引,只能定定地沉沦在她绝美的笑容里。
她的嗓音清润中带着几分温柔,若黄莺出谷般清脆,优扬好听,比天籁过之无不及。
他听得沉醉了。她说,他的右眼,是世上最漂亮的眼睛。
邪气幽森的右瞳里隐隐蕴了几分湿意,浓密而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他的瞳光又恢复了如常的邪魅。
她悦耳的嗓音似沁入了他冷如万年冰川的心底,让他冷硬的冰森的心缭绕起了一股暖意。
“今日我总感觉你比往常落寞,原来是因为你的生辰。”刻骨铭心的生辰。她的声音平静无澜,只是淡淡的陈述句。
“你就是太聪慧。”言下之意,认同了她的话。
“后来呢?”她浅然问。
他坐起身,鼻端在她颈项间嗅了嗅,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白皙的颈子上,带着酒味,却没有热度,“难得,你也会对本王的事感兴趣?”
“长夜漫漫,既然你今天选择来找我,我得做个好听众不是?”
他邪气一笑,“如你所见,至今,本王的右眼还好好地在瞳眶里。”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初用你的身体练药、试毒的那个人,便是你的母妃吧。”
“十岁以前是她,十岁之后,是本王自行试毒粹毒。”
“你还真是喜欢自虐。”
“不然如何变强?”他在她面上落下轻浅一吻,“当今世上除了你所下的毒,还得专门按本王的体质提炼研毒,才对本王有效,别人所下的毒,奈本王不何。本王已是百毒不侵之体。”
“我想,你曾经也试图逃跑过吧?”她的语气是肯定的,“你的母妃如此待你。”
他的动作一僵,“还是你了解本王,或者说,你够了解人性。本王这种人,不管是幼时,抑或是现在,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她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据我所查,你母亲离妃名讳夜雁离,是三十几年前名震江湖的魔女,她武功高强,喜好制毒、炼毒,一身戾气,心地狠辣,搅得江湖大乱,各大名门正派人人得而诛之。为什么她后来会进宫,为何又会这么恨你……正确来说,是恨皇帝,牵怒于你?”
“入宫之前,她爱上了一个叫欧阳熙的男人,与欧阳熙双宿双飞,并且私定终身,结为夫妻。皇帝君舜当年遭人追杀,被我母妃所救,君舜不但对母妃下毒,恩将仇报,并当着欧阳熙的面,强暴了母妃。”
凤惊云听得一挑眉,“难怪皇帝说他跟你母妃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不是道不清,是君舜那个老废物没脸说出来而已。”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母妃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君舜当年贪图她的美貌,不止当欧阳熙的面强暴母妃,并且每日都到欧阳熙面前,让母妃取悦他,舔他、从头到脚,一点不漏,要多下贱、有多下贱地取悦……”
“母妃起初不从,君舜就剁了欧阳熙的手。她二次不从,君舜就砍他一只脚,她敢稍有不顺,欧阳熙身上就会少一样东西,最后,欧阳熙被砍完了四肢、剜去了一只眼睛,泡在药坛子里,苟延残喘,日日看着母妃取悦君舜、如何被君舜彻底玩弄。当时母妃已怀了欧阳熙的孩子。君舜知道以后大怒,玩残了母妃的身体,到她流产,仍不停歇。”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每一天,母妃都会对我说,君舜是如何的残酷,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说她好怀念她与欧阳熙的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我不过是君舜给她的侮辱,我不过是妖孽转世,连活在世上也不配。她不停地用我的身体炼药试毒,很高兴地看着我痛苦,兴奋地瞧着我在垂死边缘挣扎……”
她静然接下去,“你逃跑了几次,却被她捉了回来。”
“对了一半。”他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身体,“本王只逃了一次,被她逮回来以后,再不曾逃过。那一次,本王被饿了四天四夜,被放在一个巨大的缸子里,盖上了盖子,只余半星点儿呼吸的缝。缸子里除了我,还有无数条毒蛇。本王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些冰凉的蛇缠绕、箍游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哦,忘了说,当时本王的天煞邪功气候未成,本王那个时候还是有体温的,还是能感受到无数条活蛇的冰凉。”
她听得头皮发麻,目光依然沉静若水。
“她说,她逃离不开生不如死的地狱,本王这个孽蓄也不能。从此之后,本王再也不逃了。韬光养晦,装着顺从,直到有一天……”
他没再说下去。
他不多言,她亦不过问。他一把将她拦腰打横抱起,走下床,来到桌子前的椅上坐下,让她坐于他的大腿上,“今日是本王的生辰,本王有亲人,有父、有兄、有姐、有弟……好多亲人,可是,没有人陪本王过这个特殊的日子。本王想到了你,就来找你。”
冷幽的声音如地狱里的催魂曲一样地好听,死气沉沉里带着隐约的情素。
房内熏漫的酒气,有几分醉人。她侧首瞧着他俊美异常的右脸,“你不是喝醉了?”
他以一指疼宠地刮了下她的鼻梁,“聪慧如你,怎么会没想到,以本王的药人体质,根本喝不醉。本王倒是很想真正地酩酊大醉一场,可惜,无论喝多少酒,就跟喝水一样,连酒醉一场,对本王而言,都不过是奢侈。”
她扫视了眼桌上的菜肴,“那是一盘……炒鹿肉?还有一盘野菜?都是你亲手做的菜。米饭也是你煮的?”
“嗯。”他微颔首,脸上的笑邪魅而温柔,“虽然今日本王已正好三十,却仍记得九岁那年的菜肴。白天的时候,本王抽空上山去猎了一头鹿,采了当年的那种野菜,亲自煮了米饭。母妃当年送给本王的大礼,本王毕生难忘。你要不要也送给本王一件生辰贺礼?”
“你想要什么?”她歪着头问。
“若是本王想要你的身体,要你成为本王的人,你给么?”
“这么贪心。”她面色一寒,“你就不怕我也像你母妃一样,挖掉你另外一只眼?”
他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声音邪凉彻骨,几分愉悦,“你不是说本王的右瞳是世上最漂亮的眼睛,要挖出来,你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
“当年母妃用过的那把剜刀没了,本王嫌不够利,扔了。”手上一个动作,他甩出一把匕首,插于桌面上,“用这把匕首,锋刃够利。”
她斜睨他一眼,“你是不是跟你母妃一样的变态?”
他在她玉颊上印一吻,“你不是说本王疯了么,怎么又成变态了。”邪气的眉宇拧了拧,总觉得隔了一层,伸手探至她耳后,一把揭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她原本惊世的容颜。
他大掌托了下她的腰身,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凝视着她绝美的侧脸,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惊云,你好美!”
“教主不是不在意人的表相么?怎么……”
“话虽如此,男人终归是视觉动物,还是会被美丽的女子所吸引。”
“你真是替天下男人坦白。”
他又次亲了亲她的脸,深嗅着属于她芬芳的气息,“本王记得最初见到你,你可是整个祁天国最丑陋的女子,京城第一废物。你说,本王能有多在意你的相貌?”
她未回答,转而说道,“看在你做了两道菜,我又正好没吃饭的份上,你的右眼就留下了。”
“呵呵……”他笑得温存,“舍不得剜本王的眼睛,直言便是。连你也学会了口是心非?”
“我不是学会,我是一直都会。”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送于唇里嚼咽。说句实在话,教主炒的菜,野菜焦了、鹿肉黑糊糊的,要不是他说是鹿肉,恕她眼拙,还真没认出来。
他主动拿起碗为她盛了一碗饭,她静默地吃着。
他深深地看着,光看着她,都觉着是一种无比的享受。一手环在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上,一手轻顺着她长长的发丝,一种难言的幸福感自冷凉的胸腔蕴升,“惊云……”
“嗯?”
瞧她进食的速度不缓不慢,优雅有度,绝色的面庞似在享受食物的美味,好像饭菜很好吃,“可否喂本王也吃一块?只有一双筷子。”
菜是他做的,她倒也不吝啬地夹了块鹿肉进他嘴里,他嚼了几下就吐了出来,眉头紧蹙,血色的瞳子里闪过一道怒气,“这么难吃的菜!”咸死了,没熟透、颜色还不好看!
“你觉得难吃吗。”她不理会他,继续动筷子。
“别吃了!”他沉着张脸,“本王命宫仆另外为你准备食物。”
“不用了。”
“本王说要!你何必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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