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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和牛皮将那些火绳点火的、没有仓盖的火绳枪盖得极为严密。
火枪手在剩余的墨者骨干的带领下持短剑,或是蹲在了矛手的脚下,或是站在矛阵的缝隙处掩护侧翼。
他们和於菟一样,默默注视着那几十条飘扬的赤帻,默默为他们送行。
急躁的齐军已经发动了冲击,战车冲击了不多久就陷入了泥坑,或是被狗走和拒马挡住,车上的贵族下车持剑持戈步战,奋勇呼号。
后面鼓声震天,徒卒跟进,双方相聚已经不过几十步。
鼓声再响,却也遮盖不住天上的雷鸣。
旅代表抬头看了看天,想到了那些在泗上流传的、用以教授民众看云识天气的童谣。
“势如山岳、碎云多变,大雷将起,雨如水泼……”
轻轻念唱了几句,收回了扬起的头,心道:“一场大雨啊,泗上今年少雨,虽有沟渠,这场雨却也可以缓解干旱,这里离泗上不远,那里也会下吧?”
雷声又起,鼓声更近,旅代表收回目光,盯着在前面下车步战的几名贵族越发靠近的身影,默默地掏出一枚铁雷,用缠在身上的火绳点燃后,高喝一声跳出了木栅。
铁雷不是这样用的,不是那几个被称作“先登”的连队,除非守城的时候才会让普通步卒用铁雷。
铁雷沉重,装药很多,非是膂力过人或是经过长久训练,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旅代表身有勇力,但投掷的技巧比之那些每天练得胳膊肿大的掷弹兵先登营还差得远,他知道自己在平地上投不了多远,于是跳起冲出借着冲击的速度将雷投出,也没有选择趴下等待而是直接冲入了人群。
身后的那些手臂缠着赤帻的墨者也纷纷如此,高喝一声吼便即发动了决死的反冲击。
轰……
许是雷声,许是爆炸声,已经分辨不清,雨还没有落下。
巨大的爆炸让旅代表的耳朵嗡嗡直响,他想,身边的人一定在高呼着什么,可是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左臂上被碎片扎破,仿佛有火在烧,他也不管。
那几个下车步战的贵族已经被炸死,他持剑冲入了后面的人群,趁着爆炸的混乱和这种明显是不惜自杀一样的打法,让齐人的第一波进攻陷入了混乱。
旁边一名手臂受伤的墨者点燃了身上背着的铁雷,旅代表耳中只有无尽的嗡嗡声,甚至听不到那一声巨响,但却看到了几十名齐人武士倒在了地上或是飞到了半空。
混乱之下,齐人一鼓作气没有想过这样的反冲击,更没想到这六七十人的队伍竟能迸发出这样的力量。
第一波冲锋的齐人都是炮灰,为了就是逼着墨家的火器在即将落下的大雨中失效。
但对面的义师没用火枪,也没有选择用矛手方阵突击,而是选择了保持阵型不变维持建制,只用少数勇士反冲击。
厮杀之下,已经来不及抛出铁雷,只有一些人受了伤或是无力再战之后,才会点燃身上的引线和那些人同归于尽。
旅代表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人了,他的左臂被刺穿,身边堆叠着一层齐人的尸体,还有七八个着甲的贵族。
身边的伙伴同志一个个倒下,他已经脱力,齐军的第一波冲击已经撑不住了,摇摇欲坠。
右手的剑上已满是缺口,他的手已经提不起剑,看着对面的几个齐人贵族恐慌的眼神,心中竟是无比快意。
求义得义、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无所憾。
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眼前,沉重的雨点终于落在了他的头顶,他能感觉到头顶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下雨了。”
旅代表满是黑灰和血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对面杀红了眼的齐人贵族又逼了上了,他扔掉了铁剑,用残存的右手想要点燃身上的铁雷,却发现身上缠绕的火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血浸湿熄灭了。
看着越发靠近的齐人贵族,他蹲下身子,想要摸起自己扔掉的剑,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已经无力再战,可他不想死之前手里竟没有了武器。
雨已经下了,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阵型还完整、士卒还振奋,他觉得自己已经达成了自己的义。
可是弯下腰的时候,却发现那原本轻便的铁剑竟是如此的沉重,怎么也不能拾起。
对面的齐人贵族靠的愈发的近,长戈已经近在咫尺,脱力的旅代表却怎么也拿不起铁剑。
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了一把浸润了鲜血的沙土,站起身子。
对面贵族的戈已经劈下,他费力地举起右手,将手中攥着的沙土砸向了齐人贵族的脸,然后长戈划过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