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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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你是不是迷路了，还是身体不好？佛山有我的哥们，如果需要让他们按你告诉我的那个地址去接你。

    小王

    蛇腰美人鱼般的身影已经不在跳台上了，她正跟水里的孩儿们一起玩打水仗的游戏。

    我看着我的手机，没有回电。

    我又拨新姐的号码，通的，没人接。

    我觉得那个叫大鲵的人此刻站在十字路口上，而新姐的形象越来越明晰，新姐被捆绑在铁靠背椅子上。

    我又发了一个短信。

    快接电话，否则我报警了。

    紧接着拨新姐手机。

    没有人接。

    我的情绪烦躁不安起来，犹豫着报不报警。新姐的手机难道掉在什么地方了？

    我站起身去上洗手间。

    这是五一节的第二天，旅游黄金周，电视上每个风景名胜区都游客爆满。互连网上说北京的游客量已经突破了往年五倍以上，交通事故也比往年有所增加。事故发生地段大多在环线上，却很少看到郊区的伤亡报道。而作为单位会员制的京津花园，平日接待来访比节假日期间要多，来这里过节的人，基本就几家人。我忽然想到，远在佛山生死未卜的新姐，是什么样的动机使她在初上互连网不久，就敢于冒险去见网友呢？一个人对情感的需求到底有多多，对未制事物的好奇到底有多重，实在很难说清。

    回到沙滩椅上，手机正发出两句嘀嘀声，是短信。

    忐忑不安地翻短信：

    我很好，不要替我操心了。他已经接到我了，他的真名叫田大林，广西省沙耙县泉乡人，现在广东省佛山市大窑庄镇鸿运变压器厂打工。我已经买好车票，准备明天到广州。

    立即拨电话过去，没人接。

    我更怀疑了。这个短信不会是那个叫大鲵的人抛给我的烟幕弹吧？他一定是看到了新姐给我发的短信，为了转移视线，随便弄了个名字来稳住我。而且凭什么不敢接电话呀！

    我立即回短信，至少不能再客气。

    别跟我耍花腔，接电话：再不接，我就报警！

    我的手机大概在10分钟后响了起来，我一看是新姐的手机，心里一阵惊喜。是新姐的声音，我平静地听她说话，认真分辨着她平日一惯的语气，听她的口气有点点歉疚和害羞。说自己这是在大鲵的宿舍里，这地方叫什么来着，我听见新姐在问。那边就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叫佛山市大窑庄镇。新姐就对着电话说给我听，佛山市大窑庄镇。明天我去看广州儿子，6号晚上回北京，小王你就放心吧，小田他是个好人啦！

    我说不管你说什么，等你离开他的时候必须给我打电话，否则我还会报警的。

    新姐连连在电话里答应着，一会我回旅馆就给你打电话啊。

    放下手机我一颗心倒是安了一半，却兴奋地无法安静，新姐这么久不接电话，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两人干柴烈火。想新姐这样的女人多年离异，没有男人碰过，老房子着火，是很难收拾的。所以她不想人打扰，也顾不上接电话是很正常的，只是我反复的短信和电话，使他们的欲望多次中断，甚至被迫中断，这是事后令我对新姐感到愧疚的，新姐回电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点点愧疚和羞愧，证明我这种猜测有其极大的合理性，这是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那位叫大鲵的网友，既然叫大鲵，一定有着水陆两栖动物的双重性，或许他一开始只是想窃色，后来见到新姐，有手机，有钱，见财起意的可能性就很大，至少是潜在可能性很大。或者大鲵对新姐先是窃了色，这一点是肯定的（新姐的语气告诉我），然后大鲵想再窃财，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约会，有第三者知道，并且我步步紧追，使他左右为难，犯罪未果。

    在见网友这一点上，新姐和大鲵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首先新姐渴望的是爱情，而绝对不是一夜情。从她的文化修养和单纯轻信可以看出这一点。新姐本来想瞒骗我的，但在见网友之前，她还是对那个叫大鲵的陌生人有疑心，她在见他之前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这个信息是告诉我她万一出事，我可以通过这些信息第一时间报警。新姐在农村中学是教语文的，虽然很有罗曼蒂克的想法，但对被骗，在咨询发达的互连网上，她应该有足够的防卫意识。

    其次那个大鲵，能够跟新姐这样年纪的女人约会，也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处于性饥饿或者骗色骗财都不得而知，他最后被新姐称做好人，像小说写到了一个结尾，读者和作者都喜欢在这个地方下注脚，是不得不为之，跟事物的本质无关。

    防卫意识，跟罗曼蒂克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却在信息爆炸、咨询发达、情感困惑饥渴的今天，成为两个联系最为紧密的事物，我们看到，打着感情的旗号骗人的事情遍地皆有，而人人渴望真情、又人人相互防范抵触，却是当代人情感悲哀的不争的事实。如果他们曾经期待着在茫茫人海，有两颗凄苦的心相遇相惜，但那种社会教化给予他们的相互不信赖，就是这场情感的毒素。

    生活比小说更具备荒诞性和戏剧性。

    新姐后来果然给我又打了一次电话，再一次告诉我大鲵是个好人。当然，她在到广州的火车上，给我发来的短信可能更接近事物的本质。

    她的短信是：

    明天一早到广州，就要见到儿子了。

    一场叛逆之旅结束了。

    叶子用这个材料，写了个叫变数的悬疑小说，用的是电影互换镜头，一对没有见过面的男女在床上各怀心事，情节向着多种可能发展。她最近迷恋上了拍电影。

    我把新姐见网友的故事写了篇小说叫叛逆之旅贴在一个文学网站上，线性发展的故事很是吸引人的眼球，点击率飙升。

    跟帖像这个时代的一夜情指数，带着隐秘的激情狂升。

    事情在以为结束的时候开始了它意想不到的开始。

    新姐回北京后，她的男人像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紧跟着找到她，硬是把新姐从我家带走，回安徽老家去了，而新姐阻止我去报警，说自己心甘情愿跟前夫回家过安静的日子。

    蛇腰有一天来到我家，很神秘地问：老实交代，那篇故事是写你自己的吧？婚外情？

    丫的，还朋友！

    最糟糕的是，那个叛逆之旅故事的真正女主角，跟我写来一封绝交信，这还算文的，武的是她的丈夫把我告上了法庭，说那篇小说是对他们幸福家庭的诬陷和诽谤。

    最后，他说。

    我跟你，没完。

    2006年5月16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