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40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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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中年，40不惑。

    镜头出来，是张学友饰演的中学国文老师林耀国，在课堂上教学生读文言，天热，窗外的知了叫得起伏。教室里，学生人横七树八的趴着，瞌睡或者喧哗，声音很响，不时的盖过林耀国。镜头处理的很好，灯光暗哑，晃动，拍出了闷躁。给了一个特色镜头，切换到一个清秀干净的女学生，在纸上若无其人的画漫画，是林的脸，含着朵鲜艳的花。林作着轻松的样子开玩笑，学生们笑，老师好土。

    这是开场白，中规中矩的中年男子，有一份清廉的工作，兢兢业业，养家糊口。

    回到家中，林伏案批改作文，沙沙沙的稿纸一页页翻过，终于见到一篇好文：重阳偶拾。重阳是老年人的节日，偶拾就是无意中的想法。写此文的正是课堂上那女学生彩蓝，画外音一直在念着这篇文不对题的习文，是女学生干净的声音，给这样闷热的天多了一丝清爽的微风。林回头看妻，梅艳芳扮演的林妻在一边打扫房间，一如往日。

    镜头一摇又剪到了餐厅，大学同学的聚会，众人不是老板就是首代说着鲍鱼山珍高尔夫别墅之类的话题，一。林沉默的坐在一角，好友锐怕林黯然便小丑般的活跃着为林垫底。散席，有同学说单已经埋了，大家慢用。林自尊，坚持，一定要付自己的那份。林妻体恤，不多说，但两人都深深感到生活的拮据，人到中年，最怕的就是比较，昔日的同窗，无论成绩好坏都有了自己的天，林依然清风。

    办公室里有老师暧昧的传彩蓝喜欢林，校门口见到彩蓝富有的男友开名贵的车来接她。我喜欢许鞍华导演这样的处理。有巧合的相逢，有20年前的回忆重现。林在课堂上晃若回到他的学生时代，他暗恋前排的女生，失口叫出女生的名字，现在的妻。林教前赤壁赋，想起他的老师，神一般的崇高的人，对他栽培厚爱的恩师，那些少年时的国文课改变了他的一生，使他选择了老师这个职业。

    场景开始跳跃，沙滩上，林和懂事的大儿子安然讲起从前的故事；彩蓝敏感多愁但这个时代的尖锐和勇敢，她敢爱敢为；妻说盛老师回来了，重病，孤独，活不多久，她要请一个月的假去服侍他最后的日子；小儿子不好上进，却是亲骨肉。和大多数中年的男子一样，林习惯了隐忍，有深锁的眉，有内心的激烈挣扎，却开不了口的无奈，有生活的责任和重担，有过去回避的噩梦，有人到中年的困惑，有未尽或者重显的理想。

    带着彩蓝过关去深圳去锐的酒吧玩，彩蓝主动，坚定，早熟，主见，明媚，林动心，终克制，在火车上长谈或细语的过了美好的一夜。这是林的情结。过关，影射的很好，似乎离开本土，人都会变得勇敢一些，也许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无法改变一种自欺欺人的情绪。林和彩蓝说，那么多年过去，他开始羡慕锐无大志的简单快乐。穿插到20年前，林妻的少女时代，牵着花前月下吟诗作文恩师的手，然心中圣洁的恩师居然用更残酷的方式说出抛弃她的话。少年的林，挑起了这个责任，抱着新生的婴儿，取名“安然”安然无恙，这是一种愿望，一晃20年云烟。林也身处于当年老师的处境，面对诱惑，终于放下了心结。写了信给安然，人总要自己面对生命中的每一个第一次，世上没有对错，只是你这样选择，觉得自已应该这样，就是最大的安然无恙。

    医院里，林带着安然，见到了妻护理的老师。老师已经不是当年伟岸的老师，末期的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孑然孤身。过去的恩师，后来的情敌，再后来不耻无信无责的小人，最后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恩怨了结。林，林妻，安然颂起当年的诗：纵一苇之所如，凌万倾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教的学生毕业了，联欢上，退学开店有成的彩蓝回来，送给林从前课堂上画漫画集，相视的笑，释然，美，宽慰，有温暖流过心田。离别是来去如水的潇洒，我喜欢彩蓝的随兴。

    林妻说，衣服给你烫好了，屋子扫干净了，菜做好了在冰箱里。

    林妻说，不如我们分开吧。

    林紧紧的抱着妻，这人生40年的风风雨雨，这夫妻20年的朝朝暮暮，他终于得到了明净的答案。携妻去游少年时向往的长江，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剧终。

    之前看过许鞍华的其他片子，我喜欢这样有灵性的女导演，即使男人40不如她的另一部女人40。复杂的心态，表面淡如水的剧本，却是波澜心惊。40岁的张学友，第一次演这样文艺的片子，即使青涩却很真实，梅艳芳的演技早已经不用多说，一个眼神一抬手一举足就是味道。喜欢电影的海报，设计的很好：一条年轻女子穿着校服的腿，一只带着铂金婚戒男人的手。更喜欢的是电影的主题。离开电影本身，来跟踪一个40岁男人的一天：

    星期天，7：00匆忙起身盥洗，三口两口吞下早餐，骑助动车送儿子去上象棋兴趣小组。打着哈欠冒雨回家，刚看会电视，老婆又嚷起来干活。看看时间，放下忙碌的一切去接儿子回来吃饭。饭后小睡20分钟，陪老婆去逛超市，车夫兼挑夫。15：00送儿子去上美术课。回来帮老婆料理晚饭。18：00开会，三姑六婆的电话来说谁生了儿子，谁进了医院，谁谁下岗了，谁谁暴发了22：00打开电视，已是两眼惺忪。洗梳，睡，醒来又是一天。

    一天天习惯，一天天老去，人生40，不惑的是惯性。

    2002。4。20

    ［审稿编辑］：丁香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