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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另一会事——褚竞雄出身乞丐大锅伙,她这种绑票拍花儿的手段,一个久居深宫的宦官怎么会晓得?
“快,从这儿走!”褚竞雄指了指后窗。
宫院外传来阵阵金铁交击的喧闹,其中还夹杂着死者的哀嚎和生者的挣扎,可想而知到处都是因厮杀飞溅起的鲜血,地狱一如人间——而她们眼前的景象也不比外面好多少,说不上尸横遍野,却也惨不忍睹,包括刚才上膳的几名宫獒在内横七竖八倒了少说十几具尸体。
“呦,自己出来了?早知道你们有这能耐,何苦我在这儿带着一身伤玩命啊~”出声的是个太监,却长着扎眼的络腮胡子,他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柳叶长刀,脸上虽然挂着玩世不恭的戏谑,但脸色却是难以掩饰的苍白,尤其那两片嘴唇,几无半点血色。
“段......祝汲?”褚竞雄听到他独特的口音险些就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因为她也没想到段归竟然还真的就会出现。
“愣着干嘛?换上这个!跟我们走!”段归示意手下扔过来两套服饰——无论是褚竞雄那身吴使的装扮还是淳于瑾那身太后的雍容都实在太过于招摇。
“竞雄?”淳于瑾的疑虑几乎写在脸上,她显然不信任眼前这个人——抛开动机和身份,这人现在看来简直是一脸无罪也该杀的下作样。
“太后娘娘果然风华绝代,远观之时仪态万方......这近看么,风情万种我见犹怜~真不愧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褚竞雄还没出声,段归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滚一边去!再往前凑咱们就各走各的——太后别担心,这人......是我和靖郎的朋友,暂时信得过......”褚竞雄当然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样的登徒子,一句话就让段归悻悻然转身而去。
淳于瑾似乎还是不放心,一直揽着褚竞雄的胳膊藏在她的身侧——美女对于浪子只会有两种反应,对于自己喜欢的会表现出娇羞,而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就会表现得像她现在这样。
段归不停地回头张望,久历风流阵的他很清楚淳于瑾现在的样子意味着什么,他是浪子不是淫贼,所以也只能摇头叹息。
“我们这是去哪?”淳于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去找你们的心上人啊——可怜我拖着一身伤,还要送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到别的男人那儿,苍天待我何其不公啊!”段归的伤势似乎真的很重,身边两个随从架着他仍旧走地有些蹒跚,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而且那只捂着小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可偏偏那张嘴却还是闲不下来。
“他没事?”
“放心吧,刚才我的人亲眼看着他离宫的......”说到这里,段归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是哪不对又一时说不上来。
“多谢......祝将军!”淳于瑾的声音不大,但是就这五个字却让段归的背脊挺直了许多,步伐似乎也轻快了起来。
“不用谢我,我答应了替他看护你们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你们就绝不会有闪失。”
绕了一个大圈之后,他们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血迹尸骸渐渐开始充塞道旁,直到其中出现了不止一个身着绯红衣甲的女兵,淳于瑾心头的大石才随之落地——四灵卫中陵光服赤,而且俱为巾帼豪杰。
毫无疑问,司徒靖已经带着陵光卫回来了。
淳于彦此刻依旧茫然无措,片刻之前他还洋洋得意地准备直入乾元殿在惊慌失措的众文武面前历数吕氏父子的罪状,然后再强逼天子下诏斩了这两个心头大患。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陵光卫直入光华门,余镇同本来还想在梁玉嫣面前抖一下威风,可刚露面行了个礼就被一枪扎了个对穿,像一幅画一样钉上了宫墙。
显然,陵光卫并不是来帮他谋朝篡位的。
长枪如林,衣甲如血。
士气如虹,斩敌如草。
羽林卫的士兵在凤喙枪面前只如鱼鳖,除了羽林郎尚有一战之力,其余那些久疏战阵而耽于逸乐的公侯冢子们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战栗哭嚎。
红艳艳的枪缨和红艳艳的衣甲如同浴血一般,主阵与两翼交替冲击,犹如一只展翅的火凤焚烧着遍地的蝼蚁——余镇同一死,羽林卫顿失调度,只能一盘散沙般勉强支拙着陵光的锋芒。
万余须眉居然就被区区几千女娇娥杀得丢盔弃甲狼奔豕突,他们想逃命,可枪林如同天罗一样密不透风,即便是仗着武艺高强得以孤身陷阵者,也难免陷于阵中,然后被井然有序似乎绵绵不尽的攻势刺杀。
战事越久,陵光的衣甲就越发殷红,那是敌寇之血染成的娇艳。
“镇南将军梁玉嫣,奉太后懿旨平叛!尔等无谓抵抗,速速投降可免一死!”她和陵光卫的其他人一样用一张狰狞的面具遮住了脸孔——据说是因为担心满目的如花似玉会降低她们在沙场上的气势。
“大司马,放了太后,束手就擒吧!”司徒靖高声道,他不在乎这场政变的胜负,他只为两个女人的生死忧心如焚。
“司徒!”淳于瑾远远地看到了司徒靖,当即抛开了褚竞雄飞奔而去。
“谨......太后!”司徒靖回头,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终于不再揪心。
“司徒~大人,在下~幸不辱命。”段归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没跑几步就扶着双膝喘息不止。
“靖郎!”眼见淳于瑾扑过去,褚竞雄自然不甘其后,她可不像当朝太后那么仪态万方,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一样几步之后就后发先至冲进了司徒靖的怀里。
“臣......司徒靖,参加太后!”
“臣镇南将军梁玉嫣,参见太后!”
“参见太后!”
司徒靖拉着褚竞雄跪倒在地,这一跪不仅止住了淳于瑾的冲动,更引起了陵光卫的注意,梁玉嫣看清了来人是谁后也慌忙下马见礼参拜——而她一跪,周围的士卒也跟着跪倒了一片。
“诸位平身吧——梁将军、司徒爱卿,陪哀家过去,哀家要和国舅说几句话......”
她看着司徒靖的眼神好像颇为哀怨,可四周的尸山血海实在与痴男怨女的情意绵绵大不相干,所以她只是缓缓伸出手,而司徒靖也很谨慎地过去伸手相搀,却保持了一个绝不逾越礼制的距离。
“兄长,投降吧......”
太后?你?这是为何?
“兄长,事到如今还要演戏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住口!哀家是国母,是君!你是大司马,是臣!自古只有臣反君,何来的君叛臣!”
“你!你......好好好,我不问原因,你现在让他们退下,哥不怪你!”淳于彦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纰漏会出在最不该出纰漏的人身上。
“兄长,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女么?还会任由你......呼来喝去颐指气使么!”淳于瑾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往事,被勾起的陈年旧怨涌上心头的同时也夺眶而出。
“好好好,我就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怪我——可若没有我送你进宫,你焉能贵为一国太后?你,你.......”
“你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你想过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么!”
“住口!你、你哪里还有一点国母的样子!”
“哼!现在想起哀家是国母了——陵光卫!给哀家攻上去,生擒逆贼!”
“遵旨!陵光卫听令——生擒逆贼,挡者无赦!”梁玉嫣抱拳拱手,令出如山的同时已经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杀~!”
“杀~!”
“杀~!”
娇咤之声中杀机凛凛,枪阵如同锋锐的囚笼将仅存的羽林卫和错愕的淳于彦一同逼上了丹陛。
淳于彦身后即是乾元殿——四面受敌,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