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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鹤又命人打了热水来,亲自看着孙、钱二人洗了脸,又叫人好生送回去,“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一时跟错了人在所难免,只要两位及时弃暗投明……”
眼见二人踉跄远去,秦放鹤招手叫了秦猛上前,“派人好生看管,我怕有人一时想不开,会寻短见。”
秦猛领命而去。
就听金晖幽幽道:“落在你手里,算是完了。”
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秦放鹤不理他,又传曹萍,“你连夜返回浙江,传我的话,通报牛家大宅并各处产业内上下人员,鼓励他们揭发检举牛家父子并骨干违法乱纪之事实,只要经查证属实,本官保他不死,并协助更名换姓,另寻出路!”
曹萍领命而去。
见金晖面露惊诧,秦放鹤笑道:“此为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七计,发动群众。”
第189章消失的瓷器(十四)
“群众”一词,金晖闻所未闻,然“群”者“众”也,结合秦放鹤的意思,应该就是让老百姓来揭发。
蚁多咬死象吗?倒是有些意思。
次日古永安得到消息,稍显不安,试探着向秦放鹤进言,“大人此举,是否太咄咄逼人了?”
叫下头的人揭发,便是颠倒主仆啊!如此大张旗鼓,湖州也要乱套,牛家必然颜面无存,可不看僧面看佛面,牛家势大,依仗的乃是陛下威名,打了他们的脸,岂不等同于折了陛下颜面?
若惹得陛下不悦,又该如何是好?
透过古永安,秦放鹤就看透了各个岗位的无数官员,也再次清晰地意识牛润田此等奸商因何能在地方上只手遮天,呼风唤雨。
就是因为古永安之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万一惹得陛下不快”的心思,前怕狼后怕虎,一再纵容,以致毒瘤肆意繁衍。
秦放鹤尚未出声,金晖便已不屑道:“这么怕,你做的什么官?”
不如回乡种地吧!
被个晚辈这样嘲笑,古永安迅速涨红了脸,正敢怒不敢言,就听秦放鹤忽来了句,“怎么听提举之意,颇为不舍?”
莫不是收过好处吧?
“大人何出此言呐!”古永安一个激灵,立刻叫屈,又指天誓日表忠心。
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律法作甚?
秦放鹤全当耳旁风,敷衍几句就把人撵走了。
金晖斜睨着古永安仓惶离去的背影,斩钉截铁,“此贼必然收受贿赂!”
那牛满舱为人精明,手腕颇为老练,多年来相安无事,岂有不打点之理?
秦放鹤没说话。
这还用说吗?
新官上任,地头蛇……双方都希望相安无事,私下里会做何种交易,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牛润田父子必须死。
若无牛满舱主动献出家产此举,尚可转圜,但他这么做了,便是要利用天元帝的一点旧情,心思歹毒!
倘或叫他们得逞,别的奸商、贪官见了,必然群起而效仿之,以后朝廷威严何在?律法公正何在?
此不正之风,势必要掐死在摇篮中!
孙远、钱忠两名管事毕竟在牛家多年,未必会如秦放鹤所愿,原封不动地交代。仅靠现有的证据,不一定能判牛家父子死罪。
不定罪,秦放鹤就没有理由一直关押牛润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必须放他回去。
这一去,便是纵虎归山!
万万不可!
牛家只是其中之一,必须从最硬的骨头下手,死磕。
只有按死了牛家,其他共犯才会放弃侥幸,服从调查。
所以第三十七计,既是秦放鹤主动为之,也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之。
他必须跟时间赛跑,跟牛家连夜送往京城的捐献家产的文书赛跑,跟与牛家有勾连的官员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赛跑。
自秦放鹤设计使孙远和钱忠亲耳听到自己被主家放弃后,钱忠便如死了一样,在房内蹲坐,好似木雕泥塑。
倒是孙远哭了数日,熬了几宿,写了满满几厚摞纸的罪证,然后解了自己的裤腰带,要吊死。
多亏秦放鹤提前吩咐,秦猛在外守着,听见动静不对,冲进去把人救下。
孙远醒来后捶胸顿足伏地大哭,“何苦救我!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我对他们情深意重,他们又是如何待我的?如今更成了弃子……左右是个死,让我自己留个全尸还不行吗?”
秦猛一口凉水喷在他头上,“那当然不行,我家大人说你现在不能死,你就不能死。这要死了,传出去岂不成了屈打成招?”
孙远顿时噎住。
你你你,你这人怎得不会说人话呢!
秦猛干脆在他跟前盘腿坐下,“我见你也是个实在人,不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似那样的主家,你何苦做什么忠肝义胆?他做得初一,你便做得十五!他们对你有知遇之恩,前面十多年即便不算数,这一次顶罪,也够报答了!”
求死其实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若方才秦猛没发现,孙远死了也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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