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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其溯自六年前过了会试便拜在江相门下,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如今在国子监任职最是轻狂,眼一斜冷讽。
“这还没开考,难不成谢侍读已经要拉拢贡生了?还真是未雨绸缪,心细如发呢。”
谢洵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挤兑,不动声色答道:“谢某奉陛下旨意前来监场,怎会有所谓的拉拢之举?陛下正值壮年,胸有经纬之才,天下士子当入陛下彀中才是。”
这一盆脏水立时甩回了魏监正身上,这些日子谁不清楚谢洵才是景和帝真正器重的左膀右臂,魏监正在朝上可未曾如此偏向当今陛下。
魏其溯被他说得脸色涨红,甩袖冷哼道:“不过是仰人鼻息的一条狗罢了,已经成了家族的弃子,还在逞口舌之快,真是胆大如斗。”
谢洵面色沉静,一如往常,自从入朝屡屡与江相作对,宣宁侯便与他有了一刀两断的势头。
若非驸马的身份和景和帝的竭力支持,他在朝中必然被吞吃殆尽。
青年并不将这些难听的话放在心上,抬脚往前院考场走去。
魏监正还以为谢洵是胆怯,嚣张气焰更盛,暗嘲道:“呵,驸马爷何必走那么着急,莫不是发现自己不占理了?”
“先前还听谢侯爷说侍读幼时温和有礼,可自从进了公主府之后,耳濡目染,倒转成了顽劣刻薄的性子。”
谢洵顿步,礼貌性勾着的一抹弧度僵在唇角,魏监正并未注意,只顾着自己宣泄,还在继续头头是道地说。
“如今看来这话竟没有半点掺假,一个狼子野心,牝鸡司晨,一个仗势欺人,拿着鸡毛当令牌,还真是......”
倏尔他的话咽在喉咙里,方才还走出几步的青年如鬼影一般站在他面前,眼里噙着冷意,左手正落在魏其溯的肩上。
谢洵五指捏着男人的肩胛骨,音调却一如既往的平和,“区区六品监丞,何时也能这般出言置喙公主了呢?”
他一点点加大力道,亲眼目睹方才还出言不逊的魏其溯脸色一点点发青,唇角终于重新扬起笑容,尾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信。
“出言不逊,冒犯皇族,当诛五服。”
魏监正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左肩骨微微错位的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只觉得他跟传言中似有很大的出入。
不是性子怯懦么?不是不善言辞么?不是淡漠无情么?
魏其溯整个肩膀被狠狠攥在他手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蓦然浮现两个词。
谪仙皮囊,恶鬼心肠。
对面那面庞清隽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不理解,声音随风而散。
“殿下地位尊贵,众星捧月,是天之骄女,魏监正所得皆为皇室赏赐,论理不过是皇族的一个奴,有何资格出言冒犯?”
谢洵手上使力往下摁,硬生生将膘肥体壮的魏其溯压低一寸。
魏监正眼眶瞪的快要裂开,微微屈膝才能稳住身形,嘴硬道:“那又,那又…关你何事?!我魏其溯可不是吓大的,你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闻言,年轻的郎君垂眸,目光中带着审视畜牲的冷漠,落在魏其溯眼中生生打了个寒战。
驸马分明只有二十岁,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狰狞而无影踪。
仿佛他这个六品官的命在驸马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驸马压根没有对取他性命的顾虑。
谢洵察觉到手下人细微的颤抖,突然生出几分无趣和厌恶,手上的力道一紧一松,似乎在逗弄一件物什,语调却很郑重。
“殿下与谢某拜过天地,族谱留名,她便是谢某的妻,魏大人出言不逊,辱我妻子,如何不关我的事?”
第27章喜好
整个前院一片寂静,饶是魏其溯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毕竟前不久这二人分居别住的事情还闹的沸沸扬扬。
谢洵看他眼神怔愣,也懒得同他讲这些细枝末节,更觉得他没资格听,复又说道。
“与其如此关注旁人的事,魏大人不若先管好自己吧,若方才的话传出去,您猜诸位同僚会不会参魏大人一本大逆不道呢?”
魏监正啐道:“谢洵你敢!”
此地该走的人已经走光,岁阑眼见不妙,立即在拱门廊下给公子望风,此时就算有人看见,也会以为只是两个考官在谈话。
谢洵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慢悠悠道:“我不过按大晟律法行事,有何不敢?”
话音一转,他又审视着面色铁青的男人,沉声道:“魏监正口无遮拦,有错在先,若谢某将此事上达天听,你还幻想着江相会保下区区一个六品监正么?”
魏其溯的呼吸粗重,只觉肩膀几乎要被这人捏碎,强忍着没有答话。
谢洵知道此人性情莽撞强横,故只是同他威慑性地讲了几句话,骤然松开他的肩膀。
魏监正身形一晃,勉强稳住,怨恨地盯着他。
谢洵轻轻摩挲着凸起的指骨,直视着他不服的目光,“祸从口出,监考在即,春闱为先,魏大人亦是副考官,谢某不会找不痛快。”
“只是,”青年话音一顿,眼眸微眯,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带着浓烈的威胁意味。
“若下一次再不巧让谢某听到,我不敢保证这话不会传到章和殿,魏监正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不知有几条命能诛?”
魏其溯捂着自己剧痛的肩膀,吐出一口浊气,只哧道:“无耻小儿,谢侯本人尚且中立,你只是个家族抛弃的庶子,身无一技之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谢洵听他骂完,才侧身看向魏监正,那人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时打了个寒噤。